“唉!”我妈眼睛瞪老大,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音:“碎孙子你是活来了!你咋跟我说话呢?”她声音很尖厉,扬着手,仿佛随时都会给我一巴掌,但在我眼里她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我不想跟她争辩,只放下吃了一半的馒头,从破沙发上提起书包背到背上:“我跟慧慧上学去了,你要不要帮我跟老师补下假?我昨天没去学校。”
“……等妈妈穿衣服。”我妈终于还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起来扇我,她关起了卧室的门让我坐在沙发上等她,我想她是揭开床底下的地砖藏金戒指去了吧。
早晨六点钟太阳还远远没有升起,我踮脚看窗玻璃上的霜花,雪白的冰晶结成蕨叶和藤蔓的形状,拼凑成一幅幅小小的热带雨林画卷,开裂的木头窗缝有凉风往里灌,用巴掌融化开精致的图案,漆黑的夜色显露出来,宁静而安详。
裹得跟棉花包一样带着破暖帽的小小身影踏踏踏跑过来,书包里的文具盒叮当作响,她冲发亮的窗户用力挥舞胳膊:“余绍荣,你回来啦!”
第16章意外的朋友
上学的路上慧慧都跟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她问我昨天哪去了,我就说我生病了肚子疼,在家里休息。这年头里家长向老师补病假是不用要医生开证明的,随便说一声就行,有钱的小孩花几块去街上雇大人冒充家长请假出去玩的也多得是。
我妈走得很慢,而且表情很不自然。她天天送我上学,但很少有送到校门口的,大都是在二三十米以外目送我跟慧慧到校门口就转身离开。她对学校这样的地方有着天然的抵触,这根她她不愿意靠近警察局的路、不愿意跟其他人赶庙会有相似的缘由。
我妈当然不可能天真到以为只要她不出现在学校里,别人就不知道我是坐台小姐的儿子,她只是不想看到我因为她而自卑、抬不起头。我记得上小学没多久之后我就很少愿意在公共场合拉我妈的手了,再大一点的时候甚至有意无意和她保持距离,她当然能感觉到我因为别人嘲笑和羞辱而累积起来的自我厌恶,所以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跟我的话也越来越少。
我妈今天穿得很朴素,没夸张的花色,也没有化浓妆,我能感觉出来她接近校门时候的僵硬,很少有的,我觉得跟我走在一起的妈妈才是个孩子,幼稚、迷茫、值得同情。
老师办公室跟我们教室在同一排瓦房,对于期中考试后家长会的我妈来说这里非常陌生。我跟我妈敲门进去,几个老师正围着火炉有说有笑聊天,见到我,正端着玻璃罐头瓶当水杯喝水的女老师愣了一下之后起身走过来:“你是余绍荣的家长?”
“对,吕老师,余绍荣昨天生病了没来上课,我是来给他补假的。”我妈知道如果她不来补假,老师会狠狠批评我,而且我还会失去得小红花的资格,不过她大抵不知道小红花对我有什么意义,也不觉得学生被老师批评下天经地义又有什么好害怕。
“啊对!昨天余绍荣没来上课,也没什么消息,我还正准备去你们家家访呢……”吕老师的音调很奇怪,而且上下审视的眼神里夹杂着疑惑:“你……真的是余绍荣家长?你是他什么亲戚?”
“我是余绍荣的妈妈。”
对于年龄二十六岁刚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的班主任来说,我妈显然跟其他学生家长看起来有很大不同,她不可能没有听过关于我的传言,所以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她是我的班主任,自然知道我脸上常常有伤,这在有酗酒和没工作父亲的学生脸上很常见,她大概能猜到我妈也能归到那一类,只不过亲眼看到我妈的时候没把眼前的年轻女人跟她脑海里的败类合二为一。
“余绍荣……他在班上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