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方裕宁声音比起刚刚有些低哑,“我以前特别怨恨我爸,也怨恨我妈,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是罪人,因为他们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却没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这就是他们的原罪。但后来……也不是说原谅理解他们了,就是觉得他们其实也挺可悲的,我爸那个年代,同性恋是多大逆不道的事,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以合理存在另一种性向,他没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被迫跟我妈结婚,我妈……也挺可怜,丈夫是个同性恋,这比自己是个同性恋要痛苦多了。我觉得这个家庭里,可能每个人都没想过要伤害谁,但就是大家都做错了……”
“至于你,陆离,你那时候走了,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原因,我们不合适,也是没缘分。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我了,很多问题我都想得通了,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那你父亲出事后的那段时间,有朋友陪着你吗?”
“陆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你没必要……”
“有没有朋友陪你?”陆离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谁?”
陆离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他年少时嫉妒的那些和方裕宁整天粘在一起的朋友,他早已经想不起名字了。
“就是你高中时的常在一起的玩的那些朋友。”
“你说祝远他们?”方裕宁似乎也在想,“祝远高二寒假就移民了,这个你是知道的,卡门因为喜欢的人病逝休学了,后来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还有王大志,他高二暑假就去参军了,去了新疆,就在你……你走之后,他也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崩溃,“还有后来你爸出事,你可以告诉我啊。”
如果他知道方裕宁的情况,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y市,回到他身边,让以前的矛盾误会两人之间的鸿沟都见鬼。
方裕宁垂下视线,声音低低的,“我怎么告诉你呢,我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你的住址,没有你的邮箱……陆离,你什么也没留给我,你走了,你彻底消失了。”
陆离心如刀绞,他趴在方裕宁肩头,咬着牙泪如雨下。
他恨透了少年时的自己,当初他认为的那些没法再和方裕宁走下去的理由,现在想来都像个笑话,每一个字都是打在他自己脸上的巴掌。
如果早知道方裕宁后来的事情,他当初打死也不会一走了之,如果早知道后来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完全放下过方裕宁,他当初再觉得艰难也不会放手。
陆离想起他念研究生的最后一年,几个从本科开始就同校的朋友看他这好几年都没谈个恋爱,就说要带他去庙里算一卦。
其实他那天并不知道有这个事,只是几个朋友拉他去爬山,等到了半山腰上,他们几个才一拍脑袋说来都来了,不如就去庙里看看吧,这座山上有座庙,听说里面一个老头儿算姻缘特别神,我们也去算一卦,看看各自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辈子的正桃花啊。
陆离原本只是陪他们,可过去了也由不得他自己,硬是被几个人推上去让老头儿给帮忙算算。
那老头问了陆离的生辰八字,又看了看他的手相,还让他抽了个签,不知道凭借的什么玄理,最后说,他的姻缘在前面,不在后面。
“什么意思?”大伙儿一起问。
“就是说,已经遇到过了。”老头儿的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落在人身上,像是慈爱,又像是悲悯。
“什么时候?”
“应当是,八年前。”老头儿回答。
八年前,他十六岁,正是遇到方裕宁那一年。
那一年的九月,y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