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过去,沈露白发现院子里的桃花忽然间就开满了枝头。她兴致勃勃地摆好了笔墨,准备就此画一幅春雨桃花图。
“扑哧。”莺莺看了一眼她的画,背过了身去不住抖着肩。她在沈露白面前一向精明谨慎,难得也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沈露白自顾自地画着,唉,超出时代太多的艺术果然是没有人能够欣赏的。
她停下画笔,对这幅画简直爱不释手。洁白的宣纸上,纵横交错着墨色的笔画,凌乱中却暗含着规律;绯红的桃花散落在墨色周围,热闹中又透出一种寂寥。
啧啧,简直堪与毕加索争锋。
莺莺已经按捺不住,跑到门口去笑了。
愚昧啊。
沈露白愤愤收起画,打算拿给父亲看。全家上下,都是不懂艺术的人,只有爹最识货!
莺莺在门口和一个眼熟的小丫头说了几句话,踌躇了一下,走过来和沈露白说:“小姐,宋四方才想见您,给门房拦在外面了。”
沈露白犹豫了很久,还是登上墙角的轩楼,一个白衣少年骑着匹枣红色的马徘徊在墙外。
宋四一向爱穿白衣,人都说宋家四公子面如冠玉,白衣无双,只有沈露白不为所动,并且看穿了这家伙虚伪的表象。
这白衣少年便是宋家四公子宋子文。他往轩楼上看了一眼,唇角微动,勒马转身离开了。
沈露白知道他说的是:明日午后清源寺见。
可是她不打算去……就当是距离太远没有看清好了。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她可以找理由不去赴明日之约,万一宋子文再来找她,把请帖递到她手上,她去是不去?
“啊!”沈露白揉着头发,把头发弄得一团糟,“莺莺啊莺莺,你说,为什么明明是他的不对,烦的却是我?”
莺莺侧着头看了沈露白一眼:“小姐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呢?”
沈露白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和他说过了,他不信。可是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帮他。”
她想起半个月前。
宋子文和她算得上是能说几句话的人,只是并无深交,因此,当沈露白接到宋子文的请帖时略有些惊奇。
她当时赴了约,莺莺在外面帮她望风。
宋子文在清源寺外的竹林里,请求她嫁给他。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心上人,那女子绝无可能嫁入宋家。
“我不可能答应你。”短暂的空白过后,沈露白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宋子文低眸看她。他身量修长,又素着白衣,的确是翩然如玉的俊美公子。沈露白几乎有一瞬间以为他是要用美人计。
不过她自认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帮你,宋公子?”沈露白仰头不卑不亢地看回去,“你有没有心上人,她能不能和你终成眷侣,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嫁给你?”
“呵,”宋子文轻笑了一声,“看沈姑娘今日孤身赴约,宋某以为是早有决心呢。”
沈露白皱着眉,觉得她有点听不懂宋子文的话。
“我与沈姑娘略有几次交集,当时便觉得沈姑娘为人谦逊,性情直爽,后来得知沈姑娘几番打听宋某,宋某也是受之有愧。”
“沈姑娘。你快十八了吧。”
“关你何事。”沈露白最恨有人拿她的年龄来说事,无他,前世娇嫩得像一朵花苞一样的十八岁,如今已成为可能嫁不出去的年纪。只要一有人说起她的年纪,就要对她的终身大事做出一系列的评价和建议。
“做我的妻子,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宋子文唇角带着一抹笑意,转身离开,“这不也是沈姑娘所求吗?”
被留在原地的沈露白左思右想,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会是觉得我暗恋他吧!”
别说沈露白根本没有对宋子文有过这种暧昧的心思,就算是有,此刻也恨不得揍他一顿。莫名其妙地约一个女孩子单独出去,然后就为了和她说自己有心上人,请她嫁给自己为自己打掩护——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简直是脑子有病。”沈露白自顾自地嘟哝道。
莺莺看着沈露白,目光温柔得像刚刚下过的那场春雨:“他自是鬼迷心窍,小姐你又操什么心。大不了,我去跟夫人说,看夫人不好好收拾他。”
“算啦,我想起他都觉得尴尬。”沈露白说,“我还是出去避一避吧,免得和他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