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洛川很近的白豹丁家兄弟等人被这一声震得耳膜发疼,接连捂着耳朵后退。
金漫的意识模模糊糊的,隐约听见很多人叫她的名字,声音嘈杂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尤其是有个人在她耳边打雷似的喊了一嗓子,震得她神识都清朗了几分。
她靠在洛川的怀里却几乎感受不到这个人身上的热气。好像洛川的心已经跟着她一样冷下去了似的。躲开红方那一掌的时候金漫其实早已算好了他打过来的位置,只是贡献了一条胳膊,应该算是付出的最少的代价。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无非是名和利两样。红方于她来说,名利二字几乎全占了。尽管不知道红方是受了什么人的邀请,但在鸿王府闹事,背后的主理人应该来头不小,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她好端端的,红方就没法和背后的人交差,但是在鸿王府里打死嫡出的郡主,这也将是一件麻烦事,所以金漫笃定红方的最后一击会是看起来吓人但是实际的杀伤力不强的一掌。
幸好,她赌对了这一点。
金漫缓缓睁了睁眼,雨点打在脸上激得她睁了几次都失败,只好改用手指头轻轻勾了勾身前少年的衣领。
“金漫?”洛川的双眼仿佛没有焦距一般,空洞的落在她的脸上,半晌才艰难的叫了出来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金漫抚摸似的打了一巴掌。
“嚎什么,我还没死呢。”金漫无语的低声吐槽,吸气的时候带进肺腔一些冷空气,勉强压下肚子里的那股汹涌的血热上涌。
“金漫?”洛川不确定的俯下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上空,让那些碍事的雨不能打在她的脸上。
这下金漫能睁开眼了。
四周阴郁黑暗,唯有洛川的一张脸白的惨白渗人,偏他之前的疯劲儿还没消,双眼中农几乎没法看见眼白。
金漫扬起能动的那只手,又扇了他一巴掌,“叫我什么?臭小子别以为能占我便宜。”
这下洛川彻底醒了,少年那双紫眸逐渐聚拢起焦距,看着怀中神情虽然虚弱但是仍然充满生机活力的样子,忽然抱紧了她在大雨之中又笑又哭。
一个十几岁的半大男子在大雨里时哭时笑,本来这场景是很丢人的,甚至还有点难看。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洛川明明很狼狈,抱着的金漫更狼狈的这一幕却让白豹等人忍不住鼻子发酸,胆子最小的丁二甚至已经泪流满面。
金漫在他怀里被晃得头晕,有气无力的拍了他,“冷死了,回去再晃。”
“好。”洛川抱着金漫站了起来,金漫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觉到洛川长大了。
抬手想要摸摸他的头,竟然一把没有摸到。她的手臂都不够长了。洛川察觉到她的意图,十分善解人意的弯下腰。金漫摸到了一手水,嫌弃的甩了甩手。
“等洗干净了,让姑姑摸个够。”洛川看到她小脸上的嫌弃忍不住说道。
金漫忽而睁开眼,看着即便走路也弓着身替自己挡雨的洛川,忍不住说道,“川儿,你好高大。”
洛川的嘴角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路把金漫抱回东梅苑。
白豹等人抢先一步跑回去取了油纸伞回来替二人撑着,却看到了自己妹妹晕倒在灶台边。好在白螺没有晕的很深,只是被洛川打晕而已。白螺简单的说了经过。
本来她是要将晕过去的洛川带走的,可谁想洛川的身体素质真的太好了,金漫那一掌给的力道可能也太小了点,竟然刚抬着他到后院时,洛川就醒了。凭他的机智,几乎不用问就知道白螺的意图。可怜的小白螺完全没有解释的时间,就被洛川打晕。
不过这一次洛川还不错,将她放在了后院的小厨房里,至少比绑在廊檐下那次强多了。
“大小姐呢?”白螺揉着自己的脖子问道,白豹抬了抬下巴,“川少爷刚把大小姐抱回来,我去烧些热水等下你拿过去。”
刚才哭的最猛的丁二抽抽搭搭的也走进小厨房,“豹哥,我已经烧好了。”
“你什么时候?”白螺问道。他不是刚才一直跟着白豹来着,哪有时间烧水?
丁二揉着刚哭的难受的眼睛,用一根铁棍拨开了灶台底下的火,火舌逐渐旺盛,丁二打开锅盖,果然水面开始翻腾起来。
“大小姐和那老秃驴比试之前就在烧水了,我想着大小姐绝对不会输的,打完了洗个热水澡时间刚好。”丁二边说边拎起桶,打了热水递给白螺,有些腼腆的说道,“辛苦白螺姐。”
白螺提着热水进来的时候,金漫已经又睡了过去。一晚上折腾的不轻对她来说已经严重脱力,这一点洛川在抱着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方才她闹着玩似的打过来的巴掌,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白螺拧了热毛巾被洛川接了过去,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泥点和水渍,拿着毛巾一直向下替她擦拭着,纤细又雪白的脖颈,横亘其下的精致锁骨,还有……视线落在那一道起伏的时候,洛川慌忙避开眼,将毛巾丢给白螺。
“收拾好了叫我。”洛川匆忙丢下一句便匆匆逃离。
洛川心里惦记着金漫,在自己房间很快的沐浴更衣,用干净的帕子擦了头发就重新束发,他刚走到廊檐便看到了一根横在眼前的极细的竹手,竹手从旁边的一间房间里探出来,不仔细看竟然无法发觉。
是鸿王府里最神秘,隐藏的最深的三爷金炼。
洛川顿住脚步,看着竹手一节一节的退回。
“洛川。”金炼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传出。洛川抬头看了看这间房,“三爷有何指教。”
金炼低声笑了下,“今夜过后,你还要金漫一直替你收拾残局么?”
一句话问到了洛川的痛处,少年抬起黑甸甸的眼,“三爷有话不妨直说。”
“你始终以冰冷待人,心里护着金漫,却总是为她带来麻烦。想要保护一个人,自己必须要强大起来。”金炼难得的对着洛川说了这么多话,从洛川回府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暗处观察者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金漫的表现自不必说,多少双眼睛都在无时无刻盯着金漫,而对于洛川,总有些人将此时的他看轻。
“等到这件事过了,你最好离开她,到其他地方去历练自己,等到你强大到足够保护她的时候再回来吧。”竹竿嗖的一声缩进房间,金炼的每一个字说的都掷地有声。
始终被洛川隐藏在心底的一个想法被金炼此刻一下揭穿,对于洛川来说他时时刻刻都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无敌,好保护金漫,阻挡外界对她的敌意和欺压,可是……如果要去历练自己,他就必须要离开她。
他不怕辛苦,更不怕死,但他害怕生活里没有金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睁眼便能看到金漫已经成了生活的常态。
洛川狠狠压了压心头的不稳,又听金炼说道,“想要保护好金漫,你只能离开她。”
洛川思索片刻以后,眼神中恢复往日的冷漠,但神情却因为眼底那点没退干净的紫萼色而显得格外妖异邪肆。“不离开她我一样可以做到。只要我足够强大,就不必离开她。”
洛川说完不等金炼再开口,便径直走了过去几步,忽而回过头来对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转告二爷,别打金漫的注意,我不会离开她,更不会让她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