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豫的荤段子一讲就停不下来。金漫起初还陪着他们,后来听金豫越讲越不像话,索性将他拉了起来,往门外推了过去,“你啊,说着说着就没个正经,你小时候可不这样。”
金豫一只手扒着门框,不忘回头反驳,“你小时候也没这么厉害。扎着两个发髻,是个一天找我告状八百次的小哭包。尤其是被那个臭和尚乌鸦嘴说了什么命格之后……”金豫忽然闭了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对!”金漫一拍手站起来,“你说这个我可就不轰你走了。”金漫眼睛一亮,换上一副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对着金豫笑得弯了眼睛。
把金豫看得往后挪了又挪,“你别,别,别这样,好妹妹。咱们有话说话,别笑,你一笑没好事。”
“你说的那个臭和尚,就是卜卦僧吧!”金漫把话题扯回来,她在两天前心里就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正愁这两天大雨连绵,她不好跑出去,没想到金豫这里倒是误打误撞的成了个突破口。
在金漫的追问下,金豫努力回想着多年之前的那个场景。据金豫说那是一个凛冽的寒冬,比现在的天气还要冷的多,滴水成冰的白天,小小年纪一脸稚嫩的金漫给卜卦僧打开了鸿王府的大门。
可那个僧人带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在看了她的生辰贴之后,卜卦僧拿出一件法器,将小丫头的手指刺破,血入法器,法器内赫然出现一片氤氲的黑色雾气。
黑,在任何时候都不是祥瑞之色。
更何况这位卜卦僧是京城第一的预言家,他料定的事情,没有一件会落空。不光是在民间,甚至天家也在找他求问卜算,是以当下他给各大门阀世家的贵女看命格气运,实际也是在为年幼的太子挑选太子妃。
金豫似乎也有些忘记了,毕竟年代久远,在金漫的追问下才回想起一些细节。金漫面上看起来仿佛只是在听故事一样的轻松,但其实心里已经将金豫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牢牢的。在和金豫又闲扯了一阵以后,金漫命白螺收拾了偏房给金豫住下,并且一脸歉意的表示自己这里有吃有喝,但却没有好看的大姑娘能给他弹曲儿跳舞,来一段睡前马杀鸡。
金豫看着金漫那张初见模样的美人面,拍了下脑门。对啊!他怎么就忘了,给金漫找个教习娘子,教教她吹拉弹唱?想来这些大家闺秀们该会的技艺,金漫也应该熟练掌握甚至高人一等才是。不然以后肯定要被人瞧不起。
心里这么想着金豫也没心情再聊天,拖着红鹤奔回偏厢房,拿出笔墨好好在纸上写着心里适合给金漫做教习娘子的人选名单。
打发走了金豫,金漫歪在床榻上,手里捧着暖炉,揉捏着暖炉套上的流苏,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夜。
白螺打了洗漱的热水进来,看金漫没有想要就寝的打算,也不好催促,将盆子放在一边等候。大约过了一刻,盆子里的水已经没有了热气,金漫才开口,“白螺,叫白豹带上他信得过的兄弟,换上便装,带上锄头铁锨等物,悄悄的来我院子里。”
白螺一愣,不知金漫是何用意。
“洛川。”金漫拿出一身衣裙,用带子将袖口裤口全部扎紧,一边回身叮嘱道,“你一会儿呆在我卧房里,把门从里面锁上,如果有人来……”
“我会处理的。”
一双手将金漫的牛皮大氅递了过来,洛川勾了勾嘴角,“好像每次都是我替你挡门。”
“有意见吗?”金漫扎好领子下的绳带,嗔他道。
洛川重新将她一长一短的带子系了一遍,“我很喜欢。”
“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话之间,白豹已经带着人手来到院中,他们显然不知道金漫忽然召集他们的用意,但却没有一个人多嘴过问。
大雨成了最好的掩饰,雨声仿佛能遮挡住一切世间的杂音。
金漫拎了一把铁锹,带着白豹等人一路溜到东梅苑的最后一间,那里就是前半夜中发生惨案的地方,那个树祠早已不复存在,偌大的一棵老槐树倒在地上,仿佛死不瞑目的亡灵大张着嘴一样的树洞。
树洞里已经被灌上了泥土,虽不平整,但已经足够掩埋掉之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大家一定要小心,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手和皮肤尽量不要触碰到底下的泥水。如果感觉不舒服,马上跟我说。”金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吩咐道。
“是!大小姐!”白豹答应着,“不过我们要干啥?”
“挖尸体!里面的白骨一根不差的都挖出来才行。”金漫率先跳进了树洞的湿泥之中,挥着铁锹,重重敲了进去。
雨幕之下的宫城,几乎是沐浴了一场般,宫墙里里外外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在夜色和偶尔的闪电光亮之下泛着冰冷的水光。
萧砚刚刚在屋子里打了一趟拳法,安康正伺候他擦去额头的细汗,“这雨可真是下起来没完没了了呀。”
萧砚放下毛巾,也抬眸朝窗外看去。
京城已有多年没有这样凶猛的雨势,如此一来,今年的庄稼应该雨水足了,可是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引起当今圣上的重视,不知是真的不重视还是他的奏折被人压了,根本没递到圣上近前。
“殿下,您看。”安康忽然出声提醒。
窗外的宫道上隐隐约约有红色灯笼映照出的光影,长长的一队,应当走的十分匆忙,那些光影几乎一闪便消失了。
不等萧砚发问,门外长影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东宫有变,太医馆的人被连夜全数召回。”
东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