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将香水的味道进?一步加工,淡淡的木质调,溶散在章驰的鼻尖——纪湛站得太近了?。
左边是城市一望无垠的夜景,透亮的玻璃窗被灯光也?照出来冰冷的光,纪湛就站在她身前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他的身高?挡住了?夜景,挡住了?头顶的光,他用深邃的、无法被看?清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将章驰望住。
“如果你愿意温柔地杀死我,我不会反抗。”
也?许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魔,出口的所有话都能够成为蛊惑的吟唱。
他的低头虔诚得像是见到神?明?的信徒,没有质疑、没有惊慌、没有犹豫,他就是那样?坦然,能够接受他日夜叩拜的神?明?对他做出的所有判词,甚至能够将处决当作赏赐。
章驰剧烈地呼吸。
枪抵在头上,纪湛还在继续讲话:“你已经重新联系上宝石骑士,我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即使没有宝石骑士,依照你的能力?,只?要你想,我肯定不会有活命的机会——杀死一个人比保护一个人简单多了?。”
“让我死在你的手上,让我记住你的脸,让我明?明?白白接受你的答案,如果我有这份荣幸,也?许你也?会记住今晚的我。我们?商量好这一次死亡,不要有那么多的争吵。”
窗边闪过一道红色的光,一道疾驰而过的光,章驰偏头看?了?一眼。悬浮执法车。车头开着警示灯。一共两辆,升空到很高?的位置,这是要加速的表现,以免撞击到这个城市分布得错综复杂的超高?建筑物。
这个城市又?有什么地方出现了?混乱。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不断发生的混乱,不在这里,就在那里,不在今天,就在明?天。
那些漫长的纷争、纠葛、数不清的相欠,构成了?所谓的感情,让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变得摇摇欲坠,让懦夫变成勇士,让从不偏移的中?正变得法外容情——人们?为这个世界制定了?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不过为了?束缚那一颗永远带着偏见的心?。
章驰:“你没有悔恨吗?”
纪湛:“人生有时候有一些遗憾,不过万幸,我们?重逢。”
章驰:“如果你说后?悔,也?许我会放过你。你说你要改过自新。”
纪湛:“你会相信吗?”
他明?白低头,但从不后?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面临什么,这一条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日日夜夜谋划的前程,游走在他不赞同的一切当中?,如他自己所说,他赌上了?全?部,但凡他有一点迟疑,他就会在这些赞美和崇拜之中?投降。
他拥有了?这个世界这么多美好的一切,他不屑一顾。
他偏要去当那个坏蛋。
然后?来赌她的心?软。
他诚然跟她相似,在自己决定走下去的路上,铲除异己,绝不后?退。他把她藏起来,想要不过是她跟他站在一起,认同他一点点。
“我不愿意骗你。”纪湛双手交握住枪身,枪口从他的头顶一路下移,越过他平滑的下颌,被西装衬衫遮挡的锁骨,抵达左侧的胸口,“抱歉。我选错了?,也?许朝这里开枪更好。”
“打中?头的话,会有一点难看?。不要这样?。”纪湛又?靠近几分,这是第一次,他们?靠得这样?的近,章驰能够看?清楚他的睫毛,意外发现,他的右眼角下方有一颗非常不明?显的小痣。
浅淡的香水味随着纪湛的讲话声持续在狭窄的角落中?漂移。
他光滑的喉结也?在上下颤动。
章驰将枪抽了?回?来,放在右手边的饮水吧台上,伸手扯住了?纪湛黑色的西装领带。
轻盈的领带下半截从西装和衬衫的空隙中?滑了?出来,力?量全?部堆在了?领结上方,往下的势头带动着纪湛的脖子下勾,他灰褐色的瞳孔缓缓放大,下一秒,一个吻落到了?他的唇上。
章驰左手扣住纪湛的脖子,拖着他不断往后?靠,她的背抵住了?墙,纪湛伸出手来,单手撑住了?她身后?的墙壁,肩膀下降得更低。
无声的吻在安静的灯光下纠缠不休。
窗外又?出现了?一架在晚间?执勤的悬浮执法车,红色的光比刚才靠得更近,就这样?明?晃晃地闪到了?两个人的眼角。
没有人在这时候分心?去看?那一束不知分寸的光。悬浮执法车走掉。淡淡的香水在升温中?变得甜腻,到鼻尖已经分辨不出来香气的地步,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章驰松开手。纪湛跟着后?退一步,转身在墙壁和落地窗相交的角落站稳。
章驰往饮水吧台移动,她背对着纪湛,纪湛看?不清楚她的脸,只听见她说:“纪湛。”
她的声音平直,那种专于她的冷静,还带着一点罕见的、几乎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出现的颤抖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