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溯缓缓抬头,指腹落在相蕴和刚刚吻过的额头,然后看着她的眼,一点一点笑了起来。
“我很快便回来。”
他对相蕴和道,“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
有人牵挂着,便是有了家,无论去了多远的地方,心里总是想着要回家。
——因为家里有人等着他。
自母亲去世后便不复存在的家,如今在相蕴和的等待中重新建了起来。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朝夕相伴的情谊,在未来的时光里可以数着这些点点滴滴,一起温习过去的柔情蜜意。
商溯嘴角止不住上翘。
“殿下,时间到了。”
相蕴和身后的石都低声提醒。
相蕴和微颔首,目光仍在商溯身上停留,“我知道了。”
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不舍与温柔,几乎能让人溺死在里面,商溯睫毛轻轻一颤,不敢再与相蕴和对视。
“出发。”
商溯转身上马,吩咐周围扈从。
商队出发。
相蕴和眯眼看着渐行渐远的商队,轻轻长叹一口气。
石都眉头微动。
“阿和舍不得三郎?”
兰月笑着问道。
“恩,有点舍不得。”
相蕴和轻点头,“但更多的是担忧,担忧他的性子,能不能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石都忍俊不禁,“旁人交代的,商将军未必放在心上,可若是殿下交代的,商将军必然会全力以赴,达成殿下的心愿。”
谁说不是呢?
只要是她说过的事情,无论再小,他都会放在心里,然后在她都快要忘记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带着惊喜回来,身体力行诠释着,将一个人放在心里会是什么模样。
相蕴和温柔笑了起来,“既如此,我等他便是。”
“等他凯旋,等他风光还朝。”
那时候的她如此年轻,也如此笃定,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商溯打不赢的仗,更没有他攻不下的城堡,所以她极为放心地把海外之地交给他,然后等待他的好消息。
可是她忘了,海外之地与中原之地大不相同,饮食气候与风土人情,没有半点中原之地的影子。
商溯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哪怕叛出家族,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曾更改,他还是奢靡到随手用金珠来打赏人的商三郎。
这样的一个人,他经得起长途跋涉们?经得起风餐露宿们?经得起海外之地与中原之地完全不同的饮食与住宿吗?
相蕴和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等商溯的噩耗传来时,已经时商溯出事的半年后,那个曾笑着对她说等他回来的男人,竟再也不能回来。
“殿下?殿下?”
耳畔响起石都的声音,“您……节哀。”
相蕴和缓缓回神,“节哀?我为什么要节哀。”
“不,他没有死,我不信他会死在外面。”
相蕴和摇头,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他说过的,他会回来的。等他回来,我们便举行婚礼,让他成为我的皇夫——”
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她脖颈,让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将军……死了?
相蕴和愣了愣,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缓缓运行。
她抬手,去拭自己眼角应该会有的泪。
可是没有,那里很干燥,没有半点湿气,她半滴眼泪不曾有,只有一种眼睛酸涩心脏被掏空的感受。
但还好,还能忍受。
问题不大,她能坚持。
于是相蕴和摸到案几上自己的茶盏,往嘴里送了一口茶。
茶盏里的水是残茶,只剩下极淡极淡的茶香,那是商溯送的茶叶,他说这个茶的味道很好,让她多喝些,每次喝茶的时候便能想起他。
——他希望她每天都能想起他。
他做到了,她的确每天都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