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远道,「说罢,到底啥事,让你这么难开口?」
苏玉锦将口中的豆腐羹吞了下来,略迟疑了一番,还是如实回答,「胡家兄弟来寻我……」
郑明远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退,「他们来做什么?」
「大约是因为聚味斋德现在生意不好做了吧。」苏玉锦道。
胡兴显四个人可不会做出来什么所谓好心好意的事儿,但郑明远都已经离了京城那么久,且在青河这两年也一直都没什么事情,所以大约他们四个应该也不是因为想要对郑明远赶尽杀绝才特地跑这里一趟。
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聚味斋生意每况愈下,他们不得不想着请郑明远回去,但又知道郑明远的脾气,所以不得不寻上了她这个东家。
说郑明远的不是,挑拨离间,最后再恩威并施,达到目的。
但没想到她是个不好糊弄的,所以并未得逞。
这四个人是有点小聪明的,但不多……
郑明远叹了口气,「应该是这样了。」
「意料之中啊。」郑明远又是一口长叹,「但比意料中的更快。」
「聚味斋当初生意红火的很,名头响亮,仅次于八仙楼,不能说日进斗金,那也是财源滚滚,那些徒弟我也都带了出来,就算不能说跟我做出来的菜滋味一般无二,也有个八九分,按说也是十分不错的。」
「按说我被他们想发设法逼走之后,那些徒弟各个也都是各个能当大厨的,哪怕有些食客挑剔一些,但大部分应该也能留的下来,这聚味斋再不怎么用心经营,也能保得他们兄弟两家衣食无忧。」
「这么快就想着将我找回去,想来他们也是作死,将那些徒弟都给撵走了,又从外面寻了些乱七八糟,没什么本事的人当大厨,这聚味斋已经不赚钱了。」
郑明远越说,这眼眸中的光越是暗淡,脸色也是越发凝重。
他从前是胡家的奴仆。
走投无路,为了能给一直疼他、护他的二叔置办一副棺椁,不得不卖身为奴。
原以为进了旁人家当奴仆,身份卑微,又比不得家生子被主人仰仗,这往后过得必定是非打即骂,被人鄙夷看不起的日子。
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胡家的当家人胡选志和善宽容,见他可怜又被人欺负,将他安置在了后厨,活多活少,累不累的另说,至少能吃的饱,若是机灵的,还能学上点本事。
他又惊又喜,加上自小在外面摸爬滚打,十分明白这些对他的意义,便开始各处讨好厨子,以求能够学到一些做菜的手艺。
等到他能够做出几个拿手的菜式后,终于得到了胡选志的认可,且进了聚味斋,真正开始学习厨艺。
从做后厨杂活的伙计,到做切墩,帮厨,再到大厨,再到学到胡家传下来的秘方菜谱……
在郑明远看来,胡选志是他的伯乐,亦是他的恩师。
除了二叔,胡选志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因为惦记着胡远志的恩情,在胡远志因病去世后,他极力把持这聚味斋,为的就是不让胡兴显和胡兴义那两个不象样的儿子将聚味斋给败个彻底。
但即便他再如何努力地去经营聚味斋,他不过就是个胡家的下人,许多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最终还是被胡兴显兄弟二人撵了出去。
现如今,胡兴显和胡兴义贪心不足,最终落得这个地步的下场,让他心里算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但一想到胡选志花费了大半辈子心血做出来的聚味斋做成了现在这幅模样,郑明远又一阵心疼。
苏玉锦看的分明,也知晓郑明远现如今的心思。
「郑叔。」苏玉锦放下手中的汤匙,「你觉得咱们会宾楼生意如何?」
这般被转了话题,郑明远有些发愣,但还是如实回答,「咱们会宾楼生意自然是没得说,是实打实青河第一酒楼,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如今会宾楼每日赚的钱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这会宾楼的地界也就这般大了。」
若是场地更大,雅间更多,桌子数量足够,那会宾楼依旧能够客满!
郑明远有这个自信。
「我也觉得生意极佳。」苏玉锦点头,「所以我打算开上一个分店。」
「开分店?」郑明远又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若是要开分店的话,也不是不行,大勇虽然笨了些,可许多菜已是学的极为不错,剩下两个有身契的徒弟也都算是有天分的,菜做的也可以。」
「现如今许多菜都是他们在做,我不过是做几样要紧的菜,再来便是琢磨新菜,倘若开分店的话,我时常教他们做新菜,老的菜式再求精一些,大约也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东家打算去哪里开分店?」
苏玉锦幽幽开了口,「京城。」
京城?
郑明远再次愣了愣,「东家的意思是……」
「不错。」苏玉锦点头。
郑明远咬了咬牙。
——
又是几日过去。
在每日清洗创口,敷药包扎,服用汤药的精心治疗下,小乖的病情日益恢复,身上的力气恢复了许多不说,就连那些脓疮也都结了痂,没什么痛感。
小乖时常下床活动,帮着柳童生做上一些杂事,甚至已是准备出去开始接活来做。
柳童生和虎子拦了下来,只让他再歇上一段时日。
「我已经好了。」小乖在院子里头跑了起来,「你们看,真的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