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汪也知道朱耐梅又写了部小说,她还是第一批读者呢,甚至里头用的素材,都有自己提供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短篇小说杂志,我一看到就赶紧给你送来了,姐,你快拆开看看!”
朱耐梅颤抖着双手把信封撕开,除了一张稿件录用通知书,还有一封长长的来信,朱耐梅擦了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眼眶的泪水,拿起信看起来。
原来这是杂志社的编辑写给她的,除了对她作品的肯定之外,也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议,甚至还在后头列了张书单子,希望她能在工作之余,多读些书,充实自己,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来。
“程大哥,程大哥,你看见了没?”朱耐梅把信又从头看了一遍,才叫程方悟。
程方悟亮了几下,“看见了,你看看你那点儿承受力,我不都说了嘛,你现在这个水平,虽然还稚嫩一些,但发到短篇小说上还是够格的,尤其是这份期刊的编辑,是有名的还提携新人,从他们刊物里走出不少作家呢!”
这也是程方悟为什么让朱耐梅往短篇小说投稿的原因之一,他毕竟不是搞文学的,朱耐梅又是个新人,正需要有专业的编辑引领,才能在这条路上走的更稳更远。
程方悟是这么说过,但朱耐梅一直以为他是在给她鼓劲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管怎么说,程大哥,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勇气把自己写的东西寄出去。”
程方悟怎么会不了解朱耐梅的性子,她不但没勇气寄出去,甚至连给别人看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好了,有了国家杂志的肯定,对她的自信会有极大的提升,只要有了自己可以写好的信心,她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好了,看看稿费是多少,我听说这种期刊的稿费可不少呢!”
朱耐梅拿起录用通知书,被上头的钱吓了一跳,“这么多?这也太多了。”
“不多那些职业作家可怎么办?我跟你说,□□十年代是作家们创作的高峰期,他们的生活质量也不低,以后你收到的稿费越来越多,就不会再觉得这个数多了,”程方悟并没有把这些钱看在眼里,画画可比写小说来钱快多了,尤其是在京市这个未来的旅游胜地。
后来许多年,虽然他已经离开了京市,却知道京市靠卖画为生的画家们,个个在旅游旺季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朱耐梅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要被国家级的杂志登出来了,她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中午上班的时候我回家一趟,把这个给我爸妈看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
“那是当然,别看你哥在首都,我看将来也不一定有你有出息,”程方悟觉得朱耐梅这个样子很可爱,“对了,你这个是大事,汇款单将来到了单位大家也都能看见,记得买点儿瓜子水果请请大家,毕竟你现在这个岗位,简直太轻松了。”
“嗯,我知道,”朱耐梅从小汪手里接过手绢,“叫你笑话了,我没忍住。”
大家都是图书馆的,对各级刊物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传达室的大爷也不会特意把这封短篇小说编辑部的来信专门放在一边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要是我,肯定在我家门口挂上一千响的鞭,简直是光宗耀祖了~”
小汪一脸羡慕,“耐梅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觉得下来,人家肯定还会把你调走的。”
别人想调动个工作能跑几年关系,而朱耐梅这样的,恐怕一般地方都留不住,“一想到以后我们不成同事了,我都难过死了。”
朱耐梅被小汪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她没说自己坚决不调走这样的话,她跟程方悟商量过,如果跟程钢离婚了,换个工作单位,相对承受的舆论压力会少一些,“你放心,我走哪儿咱们都一样是朋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汪妹妹。”
“那是,我还是你的得力助手呢,”小汪瞬间不伤心了,可不是么,再调也是在京市,她们还能常见面,“耐梅姐,等登你小说的那期出来了,我上街买一本存着,嗯,你得多买几本,签上名字送人!”
朱耐梅脸都被小汪说红了,“哪能那样,多不好意思,不过这次稿子被录用,确实是给了我不少信心,起码我知道,我还是有一定的写作能力的。”
这才是程方悟最想看到的,他欣慰的闪了闪,一边儿打盹儿去了。
……
下午一下班,程钢就骑车赶到他跟韩萍见面的公园,在一个背人的凉亭里坐下,程钢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这次,他一定要跟韩萍说清楚,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才跟着冯大师学画画,以后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实在没有时间跟韩萍搞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尤其是中午朱耐梅回去跟家里说了自己的小说要被国家级期刊登出来的事,他妈不懂这里头的意义,程钢还是知道的,想想这一年,不论是散文还是小说,甚至是摄影作品,朱耐梅的名字陆陆续续出现在各种杂志上,有这么个名人妻子,程钢的压力别提多大了,如果他再不振作起来,在他这个家里,真的是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韩萍远远的看着坐在凉亭里抽烟的程钢,并没有急着走过去,跟程钢“做朋友”有也一段日子了,她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就算不上前问,她也能看出他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好。
韩萍心里又苦又涩,他们也曾有好时光的,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深情互望,彼此将对方引为知己,可现在呢,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摆脱自己。
想到这个,韩萍情不自禁的挺了挺脊背,想甩自己?门儿都没有,从来都是她韩萍甩别人,什么时候轮着男人甩她了?
敢甩她的男人,那就一定没有好下场!
何况她一点儿要把程钢甩了的心思都没有呢!
程钢看到韩萍慢慢走过来,忙站了起来,“你怎么才来?”他还想着把话说完赶紧回家呢。
韩萍眼眶一红,“单位人都没走完呢,咱们一前一后往这边来,人家不该多想了?我特意晚走了一会儿,又绕了个大圈儿从那边门儿进来的。”
发现自己误会韩萍了,程钢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怪你,唉,你也知道咱们之前走的有些近,单位那些多嘴多舌的已经在开玩笑了,所以不能不注意点。”
他把烟掐了扔到一旁的垃圾筒里,“说吧,你有什么事?”
韩萍又流泪了,她把头偏到一边,“也没有什么,你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装作不认识我了?”
不等程钢开口,韩萍就又道,“我都说过了,绝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破坏你们夫妻感情,我就希望能默默的陪在你身边,你都不能成全我吗?你还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才甘心?”
看着依在凉亭柱上呜呜咽咽的韩萍,这一周她确实是瘦了也憔悴了,以前那么爱漂亮的一个姑娘,从来都是抹着发油,踩着铮亮的小高跟儿,可现在呢,小脸黄黄的,满头的波浪卷似乎也失去了生气,有气无力的爬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可怜极了。
程钢心里的不满跟火气顿时都消了,“你别这样,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的心意我怎么不懂?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你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我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韩萍猛然转头,泪眼汪汪的瞪着程钢,“我让你承担什么了?我让你离婚了?还是逼你娶我了?”
她颤抖着嘴唇,“我只想你还像先前那样,跟我说说话,开开玩笑,大家一起拍拍照片,在公园划船唱歌,我只要这些,你都不肯,”
她突然俯在程钢的肩头,失声痛哭,“你怎么这么狠心?居然一个星期都不理我?!你不知道,我为了多看你一会儿,每天下班儿都悄悄跟在你后头,一直看你转进你们家胡同,我才会回去……”
韩萍的哭声如泣如诉,程钢的心又酸又涩,“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也,可这不行,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能对不起他们,而且,这对你也不公平,你要什么有什么,完全可以找个比我更好的小伙子,是我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韩萍直接把身子依在程钢怀里,吸着鼻子,“我真的什么都不要的,我保证再不往你家去了,以后咱们就在单位见面,我要求也不高,就像以前那样,大家能在一起谈谈笑笑就行了,我真的没有想过别的。”
程钢想说好,但突然想起妻子跟他的赌约,她可是说过,两周之内,韩萍就一定会再来找他的,这一个星期才过完,韩萍就真的逼上门了,如果她真的像之前说的那样,只要默默的陪在他身边,那今天这又算什么?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就算在单位,咱们也只是普通的同事,我跟别人怎么处,跟你就怎么处,再多的真的不行了,”果然让妻子说对了,韩萍终是不肯“默默”地爱自己,但想到她这么做,到底还是因为对自己炽热的爱,程钢还是硬不起心心肠来,口气温和了许多。
只要别不理她,韩萍心里一松,认真的点点头,“嗯,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麻烦,我知道的,如果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
她悄悄又往程钢身边凑了凑,“我跟你说个消息,下半年市里要从各局抽人去培训呢,你一定要抓住机会,你们葛主任已经快到年纪了,如果你能去市里呆几个月,回来一定能接他的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