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官此时还跪在正中,忙上前拿了方子细细看过,而后有些惊讶地回答道:“这……这,哎呀!真是弄错了。这是一张助孕的方子,难产的时候用可是驴唇不对马嘴。唉唉,也不知柳医女是在哪里拿到的方子……不过倒也是好方子,瞧着是一位医科圣手开出来的,里头各类药材的搭配,还有用量的细微差别,都不是寻常方子可比拟的。最可贵的是,这方子里有一位糖灵脂,十分贵重,是前朝后宫里为着生出男性皇嗣的用药,服了这方子的妇人怀上男丁的几率多少会大一些。”说着额上微有冷汗伸出,对皇帝叩首道:“定是底下的药僮不当心,拿错了方子,还请皇上恕罪。只是这药也绝不是害人的,若是祥妃娘娘服下去了对生产并无帮助,但也绝无害处。”
拓跋弘起初只是烦躁不满,听到最后面色已然是变了两变,脸颊都有些恼怒的青白了。他两步上前,一脚踢在了那还未被拖下去、此时正跪在角门处的柳医女身上,怒道:“说!这方子是从哪儿拿得!”
在座诸人都有些惊恐,不明白皇帝为何动了大气。不过是奴才们做事不谨慎,若是不满就把他们处死了就好,哪里值得生气呢?大家噤若寒蝉地坐着,只以为皇帝是因着祥妃生产不顺,迁怒罢了。
柳医女更加可怜,事事都撞在枪口上,此时身子抖得如筛糠,哭着道:“是……是在麟趾宫偏殿的药房里拿的……梁院判大人叫我去拿补气养血的方子,我一时着急,就找错了……皇上,皇上饶了奴婢的性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拓跋弘却并再看柳医女,只扭头对着蓝蕊,似笑非笑道:“蓝氏,你来说!这张助孕的方子,为何会出现在麟趾宫呢?”他一只手平伸着,轻飘飘地捏着纸笺的一角,悬在蓝蕊的头顶上。
其实,在那纸笺出现的一瞬间,蓝蕊浑身的血液就凝结起来了,之后柳医女被斥责、王德海拿着方子去而复返、皇后又察觉不对,所有人的话听在她耳中都有如催命的钟磬,脸上却是一片麻木,更是不敢开口插半句嘴。直到张医官滔滔不绝解释了一番,蓝蕊才发觉自己仿若从人间彻底坠落到了地狱,伏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她哆嗦着双手不敢去接药方,然而那淡淡的黄色纸张和上头熟悉的玫瑰印花却让她不用看就明白上头写了些什么。
该来的总要来,是祸躲不过。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皇帝的话。几个月前那张方子丢了的时候,祥妃就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心知早晚要东窗事发。虽然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但一旦被皇帝知道自己求孕,求的还是男孩,这些年的辛苦经营就会一朝尽毁。
如今拿出这张方子的人是皇后的奴才,倒也在意料之中。
时光仿佛停滞。拓跋弘面上的怒意越来越盛,蓝蕊跪着讷讷不敢言,旁的嫔妃们都迷惑不解,却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蓝氏对祥妃身边的东西好似并不用心,连药方的来源都不知晓,可见是玩忽职守。”拓跋弘冷笑着,转首道:“也罢,今日这蓝医女变哑巴了,朕也就不问了。然不论如何,这方子是在麟趾宫里拿出来的。蓝蕊医术卓越,想必就是你亲自拟写的吧。”
蓝蕊的惊恐与紧张更令拓跋弘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就是上官璃,是那个女人,她用了助孕的方子!
“张医官,朕问你。这张方子的效力如何呢?”
“怀孕一事需天时地利,非人力可操控,寻常的助孕方子就算服用了也无太大作用。”张医官慢慢地道:“但这张方子拟得好,里头的药材又贵重务必,那效果应该是要强上几分的。”
张大人说完这些,看着皇帝那越发铁青的面色心里还十分地疑惑,这方子既然是好方子,祥妃用了还为皇帝怀上了龙胎,这是好事啊!
这皇上又生得哪门子气呢?
拓跋弘面上的神色却更冷了:“呵,祥妃私底下倒是用了不少心思。”他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枉费他还心软地让祥妃留下这一胎,却不曾想那女人是在背地里使了力气想要有孕,自己还以为她是意外怀上了!助孕方子里还添了糖灵脂……有了女儿傍身不知足,妄图生出个皇子才好啊!
为着怕他容不下,还巴巴儿地求太后,利用她老人家的心慈!上官璃入宫六七年,又是重臣之女,怎能不晓得他心里的忌讳,却偏偏要忤逆他!还总在面子上做出一副不争权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