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正在说自己坏话就脾气都炸了,洛辞越发着脾气被徒弟拖走了,本来他们随手折下玩的桃花枝缠在一起,花瓣掉了一地,走得很远之后,洛辞越才道:“好了好了,这路上就剩我们俩。”
去竹园的路上很多奇珍异草,手中把玩的桃花枝也不算什么特别,既然缠在一块,洛辞越干脆直接把两枝都随手插到路边的灌木上。
萧时琉温柔劝道:“师尊别动气,拔完笋还得送过去。”
“你说他们是傻还是瞎啊,我也有伤,我还在给他们的天帝陛下挨义气呢,这算啥?”洛辞越干脆也不装了。
看他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只好劝着:“如果不是师尊,神仙都得轮流守镇魔洞嘛……我知道,师尊最好了!”
洛辞越看徒弟都这么说了,免得多说其他话,只好换个话题:“罢了,你的伤没好全,自个练画符,你那些符篆画得叫一个难看。”
“是是是,拔完笋,便回去画符,师尊可要亲自盯着我画可好?”萧时琉微笑道。
看着他的微笑,突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洛辞越心中——师者,尊也。
洛辞越突然认真起来,严肃道:“不许胡闹。”
“画符而已,胡闹?”萧时琉有些不解。
洛辞越还是一脸严肃道:“你可知为师说的不许胡闹,指的也不止画符。”
萧时琉问:“还有镇魔碑嘛,我知道,师尊不要担心我,我保证好好听师尊的话。”
何止是镇魔碑呢?
洛辞越摇摇头,还是很严肃道:“你我师徒一场,在路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就因为这个?萧时琉小声道:“可是师尊,不久之前……是师尊抱我回天界的呀……”
抱着他不是比拉拉扯扯更不成体统?
“那是当时你受伤了。”
萧时琉继续小声道:“现在也伤着呢……”
洛辞越好像有点无言以对,还好已经走到竹园,洛辞越蹲下身子随手拔了一根很嫩的新鲜竹笋,拿在手中,盯着手中的竹笋说道:“笋拔好了,你回百闻宫画符,我拿去给孟兰。”
“就一根?”
“又没说拔多少,一根也是拔。”他站起来准备离开,心想着一根也是笋,他们三个食铁兽也能分着吃。
这话说得也没错,确实谁都没说拔多少,一根也是笋,而且还是孟哮说怕飞云塞牙,要拔的嫩竹笋。
“师尊,你在躲我吗?”萧时琉突然从他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耳朵恰好能听清他的心跳声。
就在被抱住的瞬间,洛辞越的心脏立刻剧烈跳了好多下,脑子里还有那个念头萦绕着——师者,尊也。
洛辞越手中的笋滑落,脑海迅速变得一片空白,将那四个字霎时抛诸脑后,下意识逃离了萧时琉的拥抱,心跳加快使他耳根通红,忙道:“我是你师尊!”
“对呀!”萧时琉理所当然点着头,绕到他面前,伸着脑袋与他的目光对视着,“……我知道。”
一看到他的脸,洛辞越仿佛看着自己的弱点,怕他哭,怕他掉眼泪,怕自己不想去守镇魔洞……“既然知道,你应该知道守师徒之礼。”
“在街上抱我的时候师尊倒是没有这句师徒之礼,师尊是在躲我吗?怕我是腾蛇族人吗?”
洛辞越就知道自己这性子,在徒弟面前是半点都没藏得住……即使一脸认真的模样说上几句话能怎样?自己心中还是一万句没辙……“当时,是罗命命。”
“那罗命命就是师尊呀!”萧时琉忙道。
“你不懂……”洛辞越此时强行让自己清醒着,他明白自己的化身可以是罗命命,但自己不能是罗命命,“你还是不懂……”
罗命命身上没有神明的责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洛辞越不行。
“我可以懂,师尊,只要你说我就会懂……”萧时琉央求道,“明天我就十八了,无论是什么,只要师尊你说,我都可以懂,都可以明白的。”
“是吗?这么快就十八了?”洛辞越心中竟然有一丝放松,想着十八岁,终于长大了,“时琉……两年后,为师就可以给你赐表字了,到时候,再说吧。”
萧时琉感觉到他的想法,连忙央求道:“师尊你每一回都是说这句话,再说吧,可是此时说和再说的时候,话就会不一样的。”
这孩子……
洛辞越尽力想捂住自己这张破嘴,他生怕自己真的就忍不住了:“再说吧……时琉,今日我回镇魔洞,明日你生辰怕是错过,但……”
“不!”萧时琉扑入他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我唯一想要的成年礼,便是师尊陪我过生辰。可以吗?”
可以呀!
心中洛辞越回答的是可以,但口中所言的却是:“不可。”
萧时琉连忙找回一些脸面给自己,改口道:“不就是一个生辰而已,师尊不必理我,还是镇魔洞比较重要……”
是这般吗?
十八岁,无论是谁,都只有一次,也只会有一个十八岁的生辰。
下一瞬间,洛辞越似乎是出了神,只觉得萧时琉又抱着他,扑入自己怀中,问道:可以吗?
怎么又是这句?
可以吗?
洛辞越仍是回答:“不可。”
是这片刻之间自己出了神还是怎么了?
洛辞越似乎下一刻也发现不妥之处,难以置信看着萧时琉,仍是那句:“可以吗?”
不对劲!是第三次了,周遭一切风景,连一丝风一片叶一根竹子,都一模一样……洛辞越发觉还是和前一刻一样,他和怀中的萧时琉不停重复着这几个字:可以吗?不可。
在第五次回答不可的那刻,洛辞越换了另一个回答:“没想到,连我也这么着了道。”
“师尊,可以吗?”萧时琉如同一个木偶似的重复着。
“这种幻境太低级了,”洛辞越笑了一声,摇摇头,打个响指,仿佛周遭凝固的一切又动了起来,他看着怀中抱着哪是什么萧时琉,是一棵新鲜还带着泥土的竹笋,他无奈通灵道,“你是真不怕我罢工啊?”
闻雪舟回答道:“小玩笑而已,让清霖看看戏放松一下心情罢了。”毕竟是他出卖萧清霖行踪,按萧清霖以前性格,肯定会使点小性子,发发脾气闹几句,现在一言不发,闻雪舟也想像以前那般哄上他几句。
萧时琉还一脸情真意切抱着一棵竹子,满脸委屈央求着:“可以吗?”
“清霖重要还是我重要啊?我都回来了,你还只顾着清霖吗?我不管,我和清霖你选一个,”洛辞越故意道,明显萧清霖是看着这画面的,“不选吗?是我哪儿比不上清霖吗?”
闻雪舟被这一串连环问吓到了:“别闹,清霖在看。”
洛辞越故作哀伤道:“清霖能在你身边看我笑话,果然对你而言还是他重要些……我懂了。”
“怕了你了,”也不知道他说下去会说些什么混话,闻雪舟撤了幻术,“别乱说话好吗?”
“行。”洛辞越连忙收声,马上恢复寻常冷静的模样,看着还盯着竹子发愣的徒弟。
萧时琉醒了,他前一刻知道自己抱着师尊央他留下,这一刻便发现自己抱着的是一棵竹子,自己愣了一下,回头看,洛辞越正冷静看着自己,气氛有些异常尴尬。
洛辞越看他也醒了,拿着笋转身走去门口方向,朝萧时琉勾勾手指道:“拔完笋还不走吗?刚刚你可着了道,天帝给干爹看戏,把我们俩都扯进戏里了。”
“那师尊是不是和我一样都着了道?”萧时琉试探问着,耳根都红了,刚刚可太尴尬了,抱着一棵竹子当成师尊。
洛辞越道:“是啊,连我都不放过,看来让我给孟兰拔笋也是为了让我走入这圈套。”
萧时琉的脑子飞速过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心中在想如果都一起着了闻雪舟的道,那么很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再次鼓起勇气道:“师尊!我……”
“怎么?”洛辞越也假装自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语气,“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一会我就回镇魔洞,让君豪给你配了点药,要记得吃。”
萧时琉走在他身侧,摇着头:“不……师尊,我想请师尊多留一日,明日……”
洛辞越哪能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正要逃避事实,还没等萧时琉说完,他便插嘴道:“我不能离开镇魔洞太久,瞧你没事了,我就放心回去了,等我同修大成,讨那几百年假期的时候,再说吧。”
这话明明不想说得这么清楚,却始终还是说了出口,是生怕他胡思乱想也好,什么也好,反正就是不希望他不好,师者,尊也。
“既然师尊说得这么明白,那我也会明白的。”萧时琉的语气有些落寞,虽然体谅师尊的难处,但也会有自私的想法,想明天能陪陪自己。
洛辞越不是不能迟一天回镇魔洞,只是怕自己舍不得镇魔洞外的一切,早点回去,断了自己的念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