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又摸了摸黎江白的脸,接着说:“你今晚要是不敢一个人睡的话可以来老师家,老师家里有个比你大半年的姐姐,让姐姐陪你好不好?”
办公室里很亮,瓷砖地上反射着与病房里一样的光,窗户似是有些漏风,灰尘在不停的跳动。
班主任并没说全,像是有意避着那些伤人的话语,但他情绪外露的太明显,黎江白还是猜得到的,他的母亲没了,他失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波澜不惊,黎江白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却止不住汹涌的眼泪。
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落在胸前,脸颊已经湿成了一片,那片迷雾终是被风雪吹散,路的尽头终于在艳阳中显露于眼前。
黎江白打心底里排斥这一天的到来,但他刻意的忽略却在这一刻猛地反扑回来,汹涌如海底的暗潮,不断撞击着他的大脑,耳边的嗡鸣宛若丧钟,一下下的扰的他头疼。
他自以为经历过一次就会没那么难受,但秦茉俞的死就像是悲痛在叠加,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黎江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来到马路上的,他只记得班主任一直牵着他的手,掌心的温暖似乎能抵御寒风。
他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走的太慢,快了他怕自己承不住沉重的陨落,慢了他怕自己赶不上黄泉站送别的月台。
雪化的时候总是很冷,路沿石边儿的雪被来往的人踩脏,一脚下去咕叽咕叽全是脏水。
一些眼泪干在眼角,变成了别样的雪花,黎江白跟着班主任慢慢过了马路,一步一步走向属于他的那片潮湿。
黎江白很讨厌不辞而别,就像几年前的春天,父亲离开的时候就不曾留下只言片语,而今秦茉俞离他而去,也没有留下半句话。
“老师,”黎江白看着后退的地砖和雪,轻声问道,“我爸会在那头接我妈吗?”
闻言班主任心里猛地一紧,他抓了抓黎江白的手,揣进口袋里:“会的,你的父母都会在那头陪着你,他们会化成星星,在夜里给你照个亮儿,他们也会变成温暖的风,在每个寒冷的夜里陪着你。”
班主任怕黎江白承受不了,温柔的安慰着,但黎江白听了只是摇摇头,似乎并不相信。
“死了就是死了,”黎江白轻声说道,“我妈会像我爸一样被烧成灰,然后埋在一小块儿地底下,再拿张黑白照贴在墓碑上,以后我只能去那里看她。”
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黎江白用力吸了吸鼻子,瞪大了眼把泪憋了回去,他接着说道:“我觉得我妈其实活的挺累的,身体也不好,她现在也算是解脱了吧,还能去地底下找我爸,这样想想她应该挺开心的。”
黎江白语气平平,将情绪奋力压制,但班主任听着却觉得难受的很,他更愿意黎江白朝他吵朝他闹朝他哭,而不是现在这样冷静的说着“她很开心”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