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也没料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他夹着烟的手还抵在唇边。
眸光自下而上,仿佛在无声检视,扫过她发白的嘴唇和微颤的肩膀,最终停在她白裙突兀的一块酒渍上,眉骨紧蹙。
许枝已经数不清今晚逃过多少次陆放的眼神了。
可这一次,他岑寂的眸光如有实质,尽管她最不希望自己现在这种狼狈的模样被他看见,却还是牢牢被他定在原地。
“池董也认识许小姐?”罗齐生的表情恢复了镇定。
池闻顿了顿,视线找不到实处。
陆放叮嘱他暂时不要透露许枝的身份,说是尊重许枝的想法,不想给她带去太多不必要的关注和舆论。
他摸不准这对小夫妻要整什么关窍,可眼下这情况,都被欺负到头上了,再不摆点谱阵阵场子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抬起下巴,嗤声:
“关你屁事。”
罗齐生脸色一黑。
都是生意人,尽管你不对付我我不对付你,拐弯抹角也好,绵里藏针也好,场面上的面子里子该做还是要做足了。
但眼前这个显然不是遵守游戏规则的那一挂,出拳也乱无章法。
旁边都是一起出来抽烟的,没人吭声,暗地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罗齐生干笑两声:“我不过出来透个气,是许小姐撞的我、糟蹋了我杯子里的好酒,我没怪罪她,反而贴心想带她找地方换衣服,怎么倒打一耙说我为难?”
“池董的手,未免伸太长了吧。”
见他装傻充愣,池闻刚要开腔,身边迟迟没有发话的陆放突然拦他。
他将烟摁灭在烟灰缸,脱下西装,视若无睹般从罗齐生身边越过,将外套披在许枝的肩膀上。
隔绝所有惊诧的目光,陆放垂眸,帮她拢一拢外套,嗓音透着平静的低醇:“他有碰到你吗?”
许枝闻到西服外套上沾染的凉潮洁净的薄荷烟味。
像一个吻,铺天盖地扑满她,让她心慌意乱,又让她无比安心。
几乎是一瞬,她就模糊了双眼。
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不敢向他迈进一步。
仿佛这一步,就是他们中间最遥不可及的距离。
她甚至连回眸迎他目光的勇气都没有,窘迫着轻声回:“没有。”
“我没事。”
许枝张了张唇,硬生生将眼前的潮热逼回去,疏离着开口:“谢谢,陆总。”
陆放大掌扶着她的肩膀,不着痕迹施了点安抚似的力道。
他的口吻浸着温润,用只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稍等一会,我让周岳送你回家好么?”
许枝想推辞,但碍于周遭人多眼杂,她只能胡乱点点脑袋,从他的掌中挣脱,提着裙子往盥洗室走。
单纯英雄救美还是另有千秋?
所有人都好奇,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罗齐生也正诧异,池闻已经反应过来,拍上陆放的肩膀,干笑两声提高音量:“你小子,对女员工很绅士嘛,不错,得我几分真传!”
陆放重新摸出一支烟,没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众目睽睽下,在罗齐生面前站定,嗓音难辨情绪:
“罗总,喜欢喝酒?”
罗齐生皱眉,不明所以:“怎么,陆总想和我碰一杯?”
陆放不可置否,淡声:“康帝,还是慕西尼。”
谈起酒,似乎少有男人能克制住用几分见解标榜自己的品味。
罗齐生短暂怔然,随即挑挑眉,开始拿腔拿调:“陆总好手笔,竟然也在这存了慕西尼?”
陆放垂眸越过他,朝身后的接待吩咐几声。
礼宾台的人不久前得知露台的动静立马赶过来,清楚这里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主,正愁怎么开口,现下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
很快,一支红酒连同醒酒器和高脚杯一起被送过来。
罗齐生佯装不经意往瓶身瞥了眼。
看见年份的数字,他不禁愣了愣。
他自知和陆放交情甚浅,决计轮不到用这么贵的酒招呼他。
“啵”一声,木质瓶塞拔开。
接待准备继续醒酒,却被一只骨感的手阻拦。
陆放径直持过瓶身倾倒,酒液汩汩流淌,快要溢出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