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郎躬身作揖道:“不若就让三皇子殿下带兵入凉州查明真相。”
萧明环脸都黑了。
雍凉边界陈兵三万他都觉得不安心,怕自己有去无回,这位林大人倒是敢说。
萧明环心中冷笑,“父皇,儿臣看林大人如此能言善辩,不如此次让他与我同去。”
林大人面色一变,“臣、臣身子骨…”
“准!”
听到建安帝的回答,林大人差点没瘫到在地。
朝中各大臣冷眼旁观者有之,高高挂起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
下朝后,萧明环并未出宫,而是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他是想积累声望,不是想去送死。
“父皇,镇西侯出逃就已证明凉州随时会造反,不为了儿臣,也要防患于未然。”
见皇帝垂头看奏折没反应,萧明环又诚恳道:“儿臣就要出发了,在此拜别父皇,望父皇保重龙体。”
萧明环离去后,建安帝召了心腹之臣。
萧明环不说,他也是继续打算陈兵雍凉边界作为震慑的,以防凉州真有反心打的朝廷措手不及。
镇西侯李威收到消息比皇帝晚了一步,却提前避出了府去。
但此时他人还在京都,并未出城门。
城中戒严,城门口搜查的更是严密。李威在凉州耕耘多年,在京都却没有多少人可用。
京都到底是建安帝的地盘,在李威出城的那天,还是被皇帝的人围了,最后死在了冷箭之下。
萧沣在计划杀死顺王的前几日便让于松联系了万家暗卫,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知老国公,最好让李威死在京都。
是以在老镇国公收到信后,便派人一直盯着李威,否则李威今日还真有可能逃了。
身为武将,自是要为国尽忠,但是人就会有私心,老镇国公既有私心又有野心。
老镇国公收到了李威身死的消息,便让暗卫传信凉州。
皇帝还不想和凉州撕破脸,也没想杀李威,李威却死了,皇帝只会暂时隐瞒李威的死讯。
萧沣这边收到李威身死的信后,已经是李威身死六日后。
李家还正在查炸山的人,万瑾澜和魏贤为了躲避追踪,先是避进了雍州,随即绕路进了草原,偷偷摸摸在萧沣这边的掩护下安全回到山寨后,李威身死的消息在萧沣的运作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李家已经发了檄文,言皇帝不仁不义刻薄寡恩,无故杀害镇守边疆的有功之臣,他李氏要为镇西侯讨回公道。
檄文一出,其余各州哗然。
山寨内,万瑾澜沐浴过后,穿着一身亵衣准备上榻,却发现昏黄的油灯前坐了一人。
“你这几日事不多?”
万瑾澜顿了顿后上前,萧沣的目光紧锁在她身上。
他微微叹气,“瑾澜,你我是夫妻,你在外奔波归来,我就能不回来看看你?”
她在外,他会担心她出事。
萧沣拿起巾帕,绞她半干的湿发。
万瑾澜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在李衍风跟前露出什么破绽?”
萧沣说道:“如今李家三兄弟忙着争锋,顾及不到我。”
“日后也不必多顾忌他了。”
万瑾澜瞠目结舌,“镇西侯身死,李家三兄弟不该一鼓作气为父报仇?在此时争权夺利,非明智之举。”
萧沣说道:“李伯祯和李衍风虽是亲兄弟,但李衍风包藏祸心,在此时挑拨李越和李伯祯相争。”
万瑾澜心里摇了摇头,“还没开始,这些人就争起来了,等朝廷的大军一来,他们又要如何抵抗?一盘散沙之下,岂不是会节节败退?”
萧沣将巾帕放下,拿起梳篦给她通发,“火器坊如何了?”
万瑾澜扭头看他,眼中印着火光,“你要动手了?”
建安帝的谋划
李氏三兄弟象征,万瑾澜还想着朝廷的军马一来,岂不是一盘散沙,此时她却是多虑了,建安帝还不想两头开战。
建安帝不想两头开战不代表他无所作为,随着萧明环的两千人马到了雍凉交界的还有来传圣旨的言官。
今日距顺王死在凉州已过了一月有余,日子也热了起来。
雍凉边界,李氏三兄弟皆身穿盔甲,李衍风至今还未在李伯祯面前暴露出真面目,李三公子李越带着人马和二人有些距离,此时与朝廷的人呈对峙之态。
万瑾澜此时也穿着一身盔甲,提枪坐于马上,萧沣就在她前头,她如今是以萧沣的亲兵立于场中的。
除了李氏三兄弟,自然还有从前李威的部下大将,各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朝廷的军马。
虽说李威和北边的贺兰族与巴刹族从前“互通有无”,但他在凉州经营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可不少。
此时李伯祯大喝一声:“狗皇帝杀害有功之臣,众将士听令,跟我杀!”
李伯祯于军事上的天赋虽不如李三公子李越,但好歹也是战场上历练过的,此时气沉丹田而发声,目中含煞,威势颇浓。
他一马当先冲在前,势要取下萧明环的首级,目的有二,一为父亲报仇,二为立威!他虽然又嫡又长,但支持李越的人可真不少,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穿着铠甲的萧明环属实没想到,李伯祯一言不合就动手,对面大军气势汹汹冲来之时,他难免想起上次送军饷然后被追杀的屁滚尿流的场景。
萧明环架着马向后跑,尖利的太监声音响彻在平原之上。
“陛下有令,封程右程将军为新任凉州牧,掌凉州一州军政大权。”
太监高举着手中的圣旨,重复了好多遍,随即,一支箭射来,把圣旨刺穿。
太监下意识大喊:“大胆!”
万瑾澜挺佩服这个太监的,这个时候还要忠心耿耿的完成建安帝给的任务,是个不怕死的!
不过此圣旨也确实有效,被皇帝封为新任凉州牧的程右程将军此时拉着缰绳停了马,手抬起后对着后头做了示意,身后部众皆停了下来。
李越回头喝道:“程叔父,你是何意?你是要背叛我父亲!”
李越知道行军打仗时最忌动乱军心的言论,可此时他太过惊诧,也却属实没把萧明环和区区两千人马放在心上,才会放纵自己。
听到动静的李伯祯也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尽是杀意。
这程右是支持李越的中坚力量,此时却因圣旨而选择。
程右此时为何会停下,不过是他本来就是皇帝安置在凉州的人。
李威家族本是凉州之人,他也是自己混出头的,本朝凉州牧三年一换,却因贺兰族和巴刹族频频做乱,而李威又是带头抵御外族侵扰的将领,中途也不好换人,因此李威连任了六年。
李威在凉州的经营的势力根深蒂固,以建安帝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此时程右举起手中的长枪说道:“凉州乃大魏疆土,我等将领,身为朝廷臣子,就该忠于朝廷,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
“本将手下将士听令,我等职责是保卫边境,而非内斗。”
万瑾澜和萧沣都是意外的,她二人都认为建安帝今日的圣旨是挑拨之举,程右身为李威的左膀右臂之一,却被建安帝封为新任凉州牧,此时罢手,还大义凛然的说“保卫边境,而非内斗”之言是为了不让自己落得个叛徒的名声。
此时只要他两不相帮,日后的名声还真有可能好听些,立个忠臣良将的名声,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然而程右可没有罢手,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指,扬声道:“李家如今犯上作乱,与逆贼何异?将士们,跟我杀,死活不论。”
程右这两日收到了皇帝封亲笔书信,言他只要平定凉州叛乱,凉州牧这种官职还是次要,皇帝会封他侯爵。
李氏三兄弟早就探清楚,朝廷军马不过来了两千人,今日三兄弟加上来的将士士兵不过两万,已是给萧明环面子了。
程右手下有五千兵马,此时倒戈相向,和朝廷的军马前后夹击也不过七千,虽然初时造成了一定混乱,但到底人多势众,李氏三兄弟还是稳住了情况。
然而意外来的很突然,三方混战时,压根没察觉到地面的震动,应皇帝密令而来的两万雍州州军来了,两万精兵中,有三千骑兵,剩下也是配置精粮的步兵和弓箭手。
建安帝坐于朝堂多年,到底不是易与之辈。
萧明环再次差点被吓尿,骑着马藏于军中最后面,此时看到援军,精气神一阵,今日就是他一雪前耻之时!
此时的局面,两万七千对一万五千人,局势瞬间变换。
李衍风今日纯纯是来捞功看局势的,他不能让自己大哥立功独占鳌头,也不想让李越抢功,今日来前,还给萧沣下了务必击杀萧明环抢功的命令。他没想到自己会深陷其中。于武艺一道上,他相差李伯祯、李越多矣。
乱箭长枪无眼,面对此时的局势,萧沣也是始料未及的,他一把捞起万瑾澜,将她置于自己身后,比起成败,什么都没她重要,萧沣不容她有丝毫闪失,哪怕他知道她功夫不错,他还是担忧会有伤人的暗箭向她射来。
变成被包的饺子,当然要打出一条缺口好跑路,要么等报信的把援军带来,要么杀出一条血路了。
兵力不算悬殊,萧沣长枪一扫就是一片,万瑾澜背对着他而坐,两人把方圆几仗内杀的没有一个站立的人。
夕阳融金,万瑾澜手臂都被长枪震麻了,先前还被打落过一回,闪到了老腰,此时腰部有些使不上力了,索性杀出了重围,生路就在眼前。
萧沣脸上都是洒落的血,带着自己的兵杀出了重围,李衍风和李越二人紧随其后。
凉州军到底悍勇,朝廷的人马虽多,却没有凉州军杀死浓重,不但萧沣攻出了一条生路,西侧李伯祯也和辅佐他的老将杀出了一条血路。
同情李伯祯
眼看着凉州军进了城,萧明环大怒,对着此次来自带兵的雍州老将军怒喝:“为何不攻城!”
老将军姓曲,恭敬拱手说道:“殿下,肃王如今正带兵打司州,刺史大人分兵两万已是极限,我等也不可在此耗时太久。”
萧明环被气到了,这位老将军看似恭敬,实则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局面大好,正是一鼓作气和新任凉州牧里应外合平定凉州的时候,你此时打退堂鼓,岂不是让李氏三兄弟得意?”
萧明环还是有脑子的,不过这位曲姓将军不会听他的就是了。
曲将军带兵出来前,雍州刺史就已经交代过他,要保存实力,不可让将士白白牺牲。
如今建安帝封皇位坐的当然不稳,京畿十万兵力是拱卫皇城的,他压根不会派来平定凉州。
封新任州牧的圣旨已下,只要点燃程右的野心,只要他能联合这两万雍州军士平定李氏三兄弟,那给他封侯也不无不可,只要程右有本事。
曲老将军恭敬道:“殿下,不若在这边等着,等凉州内自己分出胜负再去收拾残局,您贵为龙子,万不能以此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