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连海水的味道都闻不见了,仝则依稀记得附近该有片林子,黑夜中却辨不大清方向,只能一味向前,一面默默在心里祈祷尽快摆脱身后海盗。
正念叨完词儿,突然间,他听见一声枪响。
海盗手中有长枪,仝则脑子里倏地闪过这一句,可惜听音辨方向的技能他完全不具备,求生的本能涌上来,他拉住缰绳猛地偏转方向,说时迟那时快,便觉得一道厉风贴耳扫过,刮得他耳尖剧烈一痛。
海盗一击未中,仿佛越战越勇,片刻后有人再度赶了上来,身位越贴越近,仝则觉得那人伸手欲拽他的披风,不由暗叫不妙——之前他一直不想开枪,是怕一旦伤了海盗,那伙人更要赶尽杀绝,现在却是躲不过了,只得一手拔枪,拔动转轮,在回眸间对准身后人眉心,猛地射出一枪。
听着“啊”地一声惨叫,那人跌落于马下。随后呼救声大起,仝则再夹马腹,闪电般冲出去好几十米。
或许是海盗要抢救兄弟,良久过去,竟然没有再追上来。又不知奔了多久,已进入所谓密林腹地,仝则再四确定没有追兵,才敢慢下些速度,此时再看怀中那位,也睁大眼恢复了神智。
找到一处山洞先落脚,仝则随身带了火折,顺手捡些干树枝生起火,郑乐师醒是醒了,四肢依旧无力,看着他忙前忙后,忽然冒出一句,“你脸上流血了。”
仝则蹭一把,左颊热乎乎的,那血还在流,想必是被树枝划破的。他唔了声,席地坐在郑乐师身边,“没事,您老觉得怎么样了?”
郑乐师摇摇脑袋,吐出一个字,“晕。”半晌又乜着他问,“你小子到底放了多少安神散?”
仝则苦笑了下,“大概三四天的量吧,我攒了好久……您老手黑,自己应该也知道吧。”
“还赖上我了?”郑乐师气若游丝的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伤还没养利索就想跑,你知不知自己气血两亏,是伤了心肺!若不好好将养,日后是要留病根的。”
仝则摆手,“没有,不敢赖您,我这……纯粹是害人害己,这回是真错了,也不知道他们……他们都怎么样了……”
他是逃出生天了,可那群兄弟、朋友,还有被他坑惨了的亲卫还都生死不明……他不觉垂下头,一时间只觉无地自容,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郑乐师叹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海盗会突袭,不过一群散兵游勇,趁燕军撤回去了想打劫一通,李洪君他们好歹手里有枪。”
仝则摇头,声音干涩的道,“都晕得没劲儿了,拔不动抢,幸亏宅子里有条密道,我把他们都藏好了,可就没找着您,本来想把您也藏进密道,可是等找见已经来不及了,让您置身险境,真对不起,我……”
他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作,为刺激好玩险些害死那么多条人命,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简直混蛋透顶,捂着脸,没法再面对旁边的人。
郑乐师拍拍他的手,“原来如此,那还是怪老朽,不该喝多了乱跑让你寻不见,不然大家伙现在不都好好在密道里头?你放心,盗贼图财不图人,一窝蜂抢了东西一股烟似的就散了。不会发现什么密道的,再说成安君是打过仗的人,对付区区几个毛贼不在话下。才刚我听他们的枪,声音不大对,还是装散弹的土家伙式,战斗力不行。”
都亡命天涯如此狼狈了,他还肯宽慰自己,仝则无声长叹,默默点了点头。甭管郑乐师是不是刻意在安他的心,此刻也只能先往好处想了。
仝则没言声,只对自己说,“我这么不靠谱,也只有您老还愿意替我说话。等回头要都平安无事,我一一给大家赔罪,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一定都认。”
郑乐师见他不说话,知道他还深陷在自责中出不来,不觉柔声笑了笑,“你要真那么不靠谱,就不会让我坐在前头,还抱我抱得那么紧了,还不是想替我挡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