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则看着那满纸算式,发觉自己只看懂了结果,却再看不懂过程,默了良久,只能不无遗憾的承认,他是真的已经把数学知识全交还给老师了。
但架不住在不断适应环境的过程中,他还是掌握了一些新技能,譬如,给裴主帅换药。
托盘里盛放着纱布、酒精,还没等端过来,裴谨那狗鼻子就闻见了,头也不回的哼唧开来,“昨儿刚换的,我说大夫,您是不是换得也忒勤了点,成心拿我练手是吧?”
“晚上没出汗?沤了怎么办?”仝大夫无视病人抗议,不忘切切教导,“你还想不想好了,肩膀以上能不能不老动弹。”
裴谨不理,眼睛都不抬,头也没往旁边扭,只伸手一捞,仝大夫连人带托盘登时一趔趄,而且直接就趔趄到了病人跟前。
“那你勤快点,光躺着等伤病患伺候,你好意思么?”病人头颈僵硬,不过出口的话却是自带三分慵懒,七分绵软。
仝则嘴角抽搐,得,这会儿倒成伤患了,可夜里那勇猛劲呢,明摆着一点不比在战场上差!
说来也怪,昨天晚上相对凝望,他总是不由自主会想到裴谨那时赤红着半张脸,活似一尊威风凛凛的杀神,然而眼神却在不经意间荡漾,流转着一抿笑意盎然,让人看了不觉浮想联翩,好像此人欲将自己全部的温柔都克化在他一个人身上。
明明是手执杀器冷酷无情的军人,又何必非要有这么妖娆又这么风流的形容。
真是个让人无可奈何,又欲罢不能的妖孽!
“别乱动,”仝则收回绮念,顺手扒开裴谨的衣领,开始拆纱布,只是手底下轻得一塌糊涂,见伤口没化脓,他先放了一半心,再慢慢地用酒精轻轻擦拭。
这个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的,他也就不多问,见裴谨视线停留在那堆公式上,仿佛心意相通似的,他说,“还惦记鱼雷发射器?既是英国人造的,就应该去问英国人,他们每年不是都要出海军年鉴吗?”
裴谨轻轻摇头,“你不知道那是内部资料,绝密的。”
“那我是干什么的?”仝则笑笑,自告奋勇道,“等回京都,容我试试看。”
裴谨当即回头,这动作有点大了,登时便又被仝则按住。
“别动,伤口挣开了还得再缝,弄不好要留疤的。”
这话十分起作用,裴谨难得乖乖听劝,只是嘴上不能闲着,“你低调点吧,细作还打算当一辈子。哎,我说大夫,您也别光顾着折腾我,那白药呢,我给你擦擦后背的淤青。”
仝则那日被一炮打翻,跌倒在甲板上,后背撞出了一片淤血。躺着的时候略有点疼,犹是不大敢乱动。
不过淤血这种小事,他本人并不在乎。没成想昨晚被裴谨强行翻过来趴在床上,无意间彻底暴露了背上惨不忍睹的皮肤。
他现在还能回想起裴谨的反应,那呼吸明显是窒了一下的,跟着不满道,“怎么撞得这么狠,之前也不告诉我。”
说着,裴谨的手抚摸上去,指尖轻轻碰触那片肌肤,原本他就爱仝则光洁漂亮的肩胛,那里生得好,有飘逸的骨相,刚劲的线条,现下却乌青发紫肿胀一片,看得他眼皮直跳了两跳。
仝则感觉热乎乎的手掌覆上来,背上很舒服,也就混不在意的一笑,“又没见血,多大点事,脑子里的血块都能吸收,何况这个。”
“胡闹,”裴谨本想将人翻过来教育教育,又怕动作大了弄疼他,干脆趴下身子看着他的脸,柔声道,“你不化开淤血,这些日子怎么睡,趴着?你又没这习惯,披上盔甲不磨得慌?明天去要些白药,我给你擦。”
幸好当时天色已晚,裴谨又从不随便打扰军医,这事便暂且这么搁下了。
今天听他再提这茬,仝则情知是逃不过去的,叹口气,翻出了白药,自顾自道,“我去后头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