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恒皱着眉,认真想了想,“少保前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征战,要不就是在营里练兵。那地方,男人是扎堆,可少有能入眼的。净是些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货色。也别说那帮人了,就连少保自己在海上待一个月,身有护甲罩着,照样也得被海风撩黑,只不过他是天生丽质,养个把月总能再白回来。”
仝则不小心被天生丽质噎得窒了窒,好半晌才道,“长得好的人不见得也喜欢同类,就说你这样的也不错,怎么就没入三爷的眼?”
“扯他娘的蛋,”游恒登时愤而拍案,“你当少保什么人都能看上呢!”
嗬,赶上如此自谦,又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仝则听得咧嘴直乐,差点连自己要问什么都给忘了。
“估摸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算了,”他心情转好,索性摆了摆手,“我好奇心发作,随便问两句。”
游恒不傻,转眼便悟了道,“你不会是……吃味了吧?”他笑起来,大喇喇的嗐了一声,“眼下不是挺好?说真的,少保待你够用心的,至少我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仔细过,你小子就知足常乐吧。”
“知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一下。”仝则抬着下巴一笑,顺口胡诹道,“担心自己,将来后继无人。”
游恒一听,倒是认真上了,“那有什么好愁的,现放着小敏姑娘呢,回头让她过继一个给你不就都结了。”
仝则扬唇笑了,“这话说的,就好像你能做的了主似的。”
“那倒不是,我就给个建议,”游恒察觉失误,笑容讪讪道,“不过将来的事,也未可知吧,你说是吧……”
“她才多大?”仝则一拍桌子,佯装怒道,“有话直说,少欲盖弥彰。”
“其实也不小了,”游恒挠挠头,气势被压得所剩无几,“转眼不就十五了嘛,先订上,订上总没什么大错吧。”
“订谁啊?甭管是谁,都得过他大舅子我这一关。”仝则强压想笑的冲动,继续抱着膀子装大尾巴狼。
“谁说不是啊。”游恒看得一阵气怯,沉默半天,忽然抬起头道,“我承认,我就是喜欢她。小敏姑娘爽快、大方,为人不拿乔,更不娇气。人虽不大,可那懂事的劲头比好些人都强多了。”
仝则哦了一声,“一个人的好处不难发觉,可还得看得见坏处才行。喜欢一个人,自然都是为他的好处,说到爱么,却是要包容他所有的坏处。慢慢来吧,两个人相处是门学问,说是修行也不为过了。”
话点到这里也就没下文了,细想想,他自己还是理论大过于实际,说到底不过是个半吊子而已。
游恒却被他连吓带哄了一通,紧接着便把大舅子的言谈奉为了圣旨,暗暗琢磨起来,半晌没再言语,仝则只好又交代了一遍薛氏的话,让他抽空给裴谨递个消息。
而裴谨这日从军机处出来,天已向晚,朔风渐起,眼看着像是要变天了。
坐在车里,他揉着眉心,想暂时缓解一天会务之后带来的疲累。
东海的战事已不可避免,他自然也不想避免,既然和幕府之间迟早要有一战,不如早早收拾利索,最好能打得他们三五十年恢复不了元气,才好给子孙后留一个清平世界。
朝堂上的事犹可,然则出门前接到密报,说母亲要他今晚务必归家,有事相商。关于商量什么,他心里有数,只是没估算到,母亲居然会找上了仝则。
她对仝则说过什么,他大体能猜得出。他为人城府虽深,却也刚火极旺,不过时时靠理智和涵养压制罢了。今日听得这个消息,他在怒火中烧的同时,已打定主意不留后患,下午着人提了京都薛府的大老爷,他的亲娘舅去刑部问话,是以等下和母亲的会面,大抵也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