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思量,仝则下意识抖了抖手上的衣服,不防自内兜中掉出来一张画像,画纸是展开的,落在了他脚下。
仝则拾起来,随即便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素描全身相。纸上绘着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颀长,容貌清和,唇上留着修剪得体的小胡子。身上虽穿着直裰,但一眼看上去,还是不大像传统的中国人。
宇田当然不至于私藏别的男人画像,仝则直觉,这里头一定会有故事。
果然宇田瞟着画中男人,娓娓道,“这人名叫金悦,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朝鲜人。明面上的国籍也是朝鲜,实则却在为日本幕府做事。他身份是商人,买卖做得大,有贸易,也有自己的船队。做香料、瓷器、茶叶、烟土买卖,还兼有当铺和票号,更经营有绸缎庄,专进西洋人喜欢的花色,好多洋人都愿意从他那儿进货,算是这一二年间京都生意场上的后起新秀。”
仝则唔了一声,这人的经历不难想象,听上去和自己做的事差不多,他问,“金悦为幕府做事,是借做生意收集京都情报?所以混迹在官场人家和权贵之间,是不是?”
见宇田点头,仝则继续问,“我是否可以认为,这人对三爷有威胁,说不准,将来还会借机策反朝中有贰心之人。”
宇田再颔首,低下头,露出一记苦笑,“我也才查到一点点,刚要着手了解,就被勒令回国去,这条线暂时就这么断了。但我肯定,金悦手里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据目前查到的,他前些日子才勾搭上前太子党的核心成员,现任户部左侍郎严淼,就是为开矿权。此人一直盯着西北、辽东几处大矿,而一旦让他开凿出来,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
不等仝则回应,他一字一字道,“那些全是战略储备物资,可以用来锻造蒸汽机船,蒸汽钢甲,蒸汽动力的枪炮,所有这些全是幕府一系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说一句,仝则眉峰就聚拢一下,“如此具威胁的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先行安个罪名查抄,三爷不会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宇田摇头,解释道,“侯爷未必不清楚,可却不能即刻撕破脸。金悦是朝鲜人,要知道大燕才刚和朝鲜签订条约,保证他们的商人、商队在大燕境内享有诸多便利,总不能才签字就打脸。总之没有明证,不好办他,且他这个人做事实在谨慎得很。”
仝则默然,半晌忽问,“你刚才说,他也做丝绸布料生意?”
宇田点点头,旋即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想以进货的名义去接触他?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有风险,金悦这人,传闻喜好南风,却又极挑剔,等闲人入不得他的眼。但,如果是你的话……”
他纠结半日,才咬着唇道,“我不好说。”
胸口一阵堵得慌,果然江湖风波处处恶。然则这个不是重点,仝则回过神,接茬问,“朝廷不是有条例,不许外人插手矿山矿业,从来没听说能卖给外国人。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宇田收回手,赞许地看他一眼,“所以才要走户部的路子,当然不是以他自己的名义。那些矿产分散着,都记在不相干人名下。我知道其中有三户和军中有牵涉。现在不好说,等事发那天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