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眶红的像是快要裂开一般。
平日里高冷冰清恍若仙子的程若茗,此刻含泪切齿,浑身颤抖。
“你手怎么这么冰?”孟良语想帮她搓搓手,却奈何被她牢牢抓住,动也动不得。
程若茗抖了许久,也将她的手攥了许久,才缓缓松了劲。孟良语将手收回的时候,只见手掌被禁锢的一片红。她叹口气,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孟良语,”程若茗红着眼抬头,“能不能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孟良语点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一片迷雾之中。你穿着白衣,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她一直在叫你,还问你跑去哪儿了,让她一通好找。”
程若茗攥紧那件带着她体温的外衣,苦涩的咧了咧嘴角。
她记起来了,那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宗主带我们去庐山修习。上山路上,她看见一颗树。她当时指着那叶子跟我说,那个树,她家乡有一大片。我当时想着,她的家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好歹也要帮她揪片叶子。结果我只走了几步,就迷路了,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也没能出去。连顾家先生讲的课都没听成。”
程若茗是个极要强的人,但凡哪处能学得到东西,她必然是要去的。勤奋如她,却也能为了揪一片树叶,而耽误修习。
她曾在雁荡山见过程若茗一面。当时程家送了几个孩子过来学符咒,她是学的最认真的那一个,下了学还追着先生问个不停。
可无奈程若茗实在是没有画符咒的天分,学的刻苦,画出的符咒效果却是差得厉害。时常有其他几家的孩子明里暗里的笑话她,她却也不恼,只是一抿唇,低了头继续去画。
孟良语和她正相反。没有灵丹这事儿,她可以任人耻笑,可所有修习符咒的都不得不承认,孟家大小姐是画的最厉害的一个。
但凡有人拿灵丹说事,孟良语便提笔要去跟人家比画咒。当然没人能比过她,不管对方画的是什么咒,她都能迅速画个压制牵连的。
要论符咒,没有人站在她对面,还能施展的开。
孟良语曾有一回偷偷跑出去玩,到了晚上才回来。她路过一颗老槐树时,听见了沙沙的声响。扭头去看,便见一个白衣小姑娘躲在树后,正用枝丫在地上写写画画。
月光洒在她披散的乌发上,那手指圆润稚嫩,却也修长。
“喂,你画什么呢?”她走近,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已。
“在画通灵符。”
孟良语好心的指了指地上,“你画错了。”
那白衣小姑娘却生气了,猛地站起来,用脚将那符文使劲擦了,瞪眼道:“不用你管!”
当时孟良语心想,这是谁,好没礼貌。她好心提醒,她却毫不领情。
后来孟良语才知道,那是程若茗。是程家来的孩子里,最笨的一个。平日里她就总被嘲笑,说她这也画的不对,那也画的不好。
而孟良语就在那一晚的月光下,伤了一个白衣姑娘可怜的自尊心。
当时程家宗主正有意要选个孩子培养,而那个时候的程若茗,还不是什么皎霜仙子,只是个符文都画不好的笨姑娘。
程宗主曾来过几次雁荡,也问过先生几个孩子学得如何。
那先生委婉的说,其他几个孩子很不错,只是程若茗实在对符咒之事没有天分。
其实先生说的当真敷衍,言语间都透露着让程宗主放弃这个孩子的意思:“符咒有灵,不是用心便能画成,只能说若茗姑娘实在和符咒无缘,不如还是专心去练剑吧。”
可这话是当着程若茗的面儿说的。孟良语当时想着,如此一来,程若茗大概也就与修灵无缘了。
可惜没有。
不仅没有,固执的程若茗还认为,那是老天在她陷入绝境之时,给她的另一条路。
从雁荡山回去之后,她便努力去练剑。不想,竟是柳暗花明。
拿了皎霜,还能创了一挽红这样凌厉轻巧的招式。
谁也不知道,那个月下负气擦了符文和眼泪的白衣少女,为了成为后来的程若茗,费劲了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