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春的房间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想到自己当时的那一股心慌意乱,躺在床上的宋玉卿渐渐睡意全无,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身旁的这个臭男人。
回来时这人还问她有没有累着,有没有肚饿,他虽然一开始时粗鲁了些,长得也没有常春那般惑人,但英武壮硕,将她从老妪那里扛回来,细心照顾,她不愿意成亲前就有夫妻之实,这人便一直忍着,就算耐不住也只是用手,或者蹭蹭,额上的汗水比她的还多
想着,心中有些许歉疚的人,掀开了自己被褥,钻进了一旁
火热的被窝中。
感受到娇软的身躯贴上自己,常奎心神俱震,手竟都有些颤抖,哑着声问道:“娘子,你睡不着吗?”
宋玉卿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你为何不抱着我睡?”
“要是我抱着你,怕是又要忍不住,吃饭前我闹了你那么久,后来又去帮老三抄书,可不能再累着了。”说又低头啄了一口软嫩的小嘴,蛄蛹着她,像个大狗狗般,“娘子,等过两日成亲了,你得补好好偿我。”
不仅是身子,还有心里也要装他最多。
他是一个粗人,空有一腔力气,在武堂里学了几年,十八岁从军,去年回来,如今已二十有六,整整大了娘子十一岁,况且还不如老二老三那般能女子欢心。
爹娘走后,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得扛起担子,老二脑子聪慧是读书的好苗子,自然不能老是上山打猎,老三幼时总是生病,好在后来遇见神医,还有幸拜入了门下。
如今两人都已经有安生立家之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原本想着改祖训,将娘子归自己所有,但又一想,若是自己先去了,孩子们都离了家,这世间岂不是只剩下她一人,孤单寂寥,若是有老二老三,总有一人能陪她到最后,他能心安些。
况且,老三确实对娘子有意。
但,他们不能强迫她,若是娘子不愿,共妻的事也只能搁置。
唉之前怕人吓跑了,一直没敢开口
“傻子。”宋玉卿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小脸贴着他,听着令人心安的砰砰响动,“你不抱我,我都睡不着了。”
常奎心头一软,侧身将人搂住,高大的身躯整个笼着她,声音有些低沉,“娘子,你不会不要我吧?”
“想什么呢,我若是不要你,还能让你抱着我?”
“你如今也看见三弟了,我长得不如他,性子糙,二弟是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也能讨女子欢心”
真是越说越不着调。
“噗”听着这些微酸的话,宋玉卿忽然有些忍俊不禁,道:“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哀怨起来了?”
若不是着熟悉的气息,她都怀疑着男人被人掉包换走了,难不成是他察觉到自己心神不定了?
“那你答应我,再生气也不能不要我。”
宋玉卿就着豆丁大的小夜灯仔细查看男人英挺的面庞,随即,俯身一吻,“好,不会不要你,就算我回家,也定是要带你走的。”
“那就行。”常奎搂着小娇妻,心下安了许多。
明日便找机会把事情说清楚,至于后面如何,那两小子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他虽同意共妻,但若是不能讨娘子欢心,也不能怪他。
臭小子哪里有他亲亲娘子重要。
心神皆安的两人,相拥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沉睡,本是很舒服,但宋玉卿一大早便被生生热醒了,夜里清凉,即使被热炉抱着,也能照样睡去,但天亮后便不行了,身边的巨型大火炉烤得她心焦。
晃了一眼身边呼呼睡着的男人,宋玉卿坏心眼的捏住了他的鼻子。
“嗯?娘子,你醒了?”男人感觉一阵憋闷,猛然睁开眼时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不过脸上好似不怎么高兴。
“早就醒了,被你热醒了。”
常奎听着呵呵一笑,“我天生体质热,娘子多担待,等到冬日,就舒服多了。”
“那还得热这么久呢。”宋玉卿无奈躺倒,摸了摸已经饿扁了的肚子,转头气哼哼道:“我肚子饿了。”
外头已经响起了些动静,好像有人已经起来忙活了。
他们两日说到日上三竿,让常春一人起来弄吃的,总有些欺负人家。
“哎,我马上去做。”常奎听到娘子说饿,麻利穿好衣裳,跑了出去。
不过他去到厨房时,早膳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常奎看着这弟弟,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气闷,这活计老三怎么如此熟练了,再这么下去,他拿的出手的东西,岂不是越来越少了?
直到常春将东西都端到了桌上,宋玉卿也洗漱好坐在一旁,莫名有了危机感的男人还有些闷闷不乐。
“大哥,你怎么了?”常春看着突然跟个委屈大狗似的兄长,嘴角微抽,这神情可是多年未出现过了啊,怎么现在竟然返老还童了?
记得幼时,每次说不过二哥,他便是这样的表情,娘亲看到心生不忍,又是一番怜爱。
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这原来也是大哥的计谋,笨口拙舌的人自然会另辟蹊径来求得关爱,大哥可一点不傻。
不过算了,爹娘走后,他一人撑起家,也属实不易,娘子就暂时让他独占一会吧。
宋玉卿扫了一眼桌上的蛋羹,馒头,还有两碟小菜,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无奈道:“好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说着,没忍住又凑近他的耳边,压下了声音,“晚膳想吃烤鸡,你帮我做好不好?”
“好!”常奎一听,立即收了脸上的哀怨,高兴道:“都依娘子。”
这变脸速度比六月的婴儿还快。
目的达成后,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一个看似凶狠的粗汉子。
常春瞥了一眼自己大哥的傻样,快速吃完后就先回了屋子,临走时还特意交代宋玉卿一会过去作画。
常奎才不管臭小子的白眼,欢欢喜喜收拾着桌上的碗碟,琢磨着要不要去河里弄几条鱼。
忽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随即,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常大,常大,在家吗?”
宋玉卿一顿,看向常奎,问道:“这是?”
“是村东头的钱婆婆,走吧,去看看。”说着,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宋玉卿紧跟身后,随着吱呀一声,门刚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便走了进来。
老人家前额和眼角的皱纹已经很重,但面容和蔼,笑呵呵的,看得出来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
“常小子,那老尚家要起新房,正要找人帮忙,五十文一日呢,你去不去?”
常奎笑道:“怕是没空了,我过些几日便要成亲,到时候您可记得要来啊。”
“成亲?”钱婆婆一愣,浑浊的眼眸忽然亮了几分,拽住常奎的手,欣喜不已,“这么多年了,你可终于要成亲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正问着,眼珠一转,这才看到站在身后的宋玉卿,“这位姑娘是?”
“钱婆婆好,我叫宋玉卿。”说着,屈膝给前面的老妇人行了个礼。
钱婆婆看着面前眉眼盈盈的姑娘,还给她俯身行礼,这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家里出来姑娘,她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傻笑的常奎,顿时目瞪口呆,“常大,这就是”
正在傻笑的男人,立即拉过一旁柔软的小手,一脸骄傲,“嗯,这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姑娘,钱婆婆忽然心头一震,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三十年前的场景,那时的常家老大也是这样的高兴,身旁的女子也如现在这位一般,不比这位姑娘颜色还要艳些。
不过,可惜的事,美人薄命,那姑娘嫁过来才十五年便走了,没过多久,常大和常二竟然也一同随她离去,留下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还好,那老三可才四岁。
唉,真是命苦啊。
如今又来一位俊俏姑娘,她真不知是该不该高兴了。
只希望她命长些才好。
“姑娘瞧着面生,是哪里人?”
宋玉卿眉心微蹙,斜眼看了看一旁的人,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我我是”
常奎知道她的顾虑,立即站出来解释道:“曲安县人氏,我拿东西去卖时遇上的。”
“原来如此。”钱婆婆不再多问,将手中的菜篮子递了过去,“常大,这是我种的一点菜,一个人吃不完,给你们拿过来了,正鲜嫩着呢。”
看着篮子里的莴苣和花菜,常奎只犹豫了片刻便直接拿了进去。
钱婆婆看着宋玉卿额上和脸颊包扎的东西,有些担心,“姑娘,你这脸怎么了?”
“没事,摔了一跤,磕伤了,养几日就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常家那三兄弟都是好小伙,常大脸看着凶些,但最是心善,常二会读书,长得也不错,常三虽然没有小时候那般好看了,但比村里的那几个小伙子强多了,虽然他们现在穷了些,但都是好小伙子,你不要嫌弃他们才好”
钱婆婆絮絮叨叨着,宋玉卿在旁乐呵呵附和点头,不过,其他的倒还算真实,但说常春不好看吧,这话确实有事偏颇,他可是男子中很少有的艳色,如果那样都不好看了,那她真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好看的人。
“只要你们四人好好过,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宋玉卿听着一时有些懵,“什么四人好好过?”
“都要成亲了,可不是你们四人好好过,到时候再生几个孩子,圆圆满满”
宋玉卿以为是老人昏了头,她以前也曾经见过老人犯了病,自己说了什么都不太记得,估计钱婆婆也是这个样子,想着,遂笑应道:“嗯,我和常大哥会好好过的,婆婆您就放心吧。”
钱婆婆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和常奎?那常二,常三呢,你嫌弃他们两个。”
“我没有啊,他们以后自然会娶娘子,我怎会嫌弃?”
“他们两个单独再娶?常家改祖训了?”
“嗯?婆婆说的是什么祖训?”
两人似乎都有些鸡同鸭脚,像是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钱婆婆神情凝重地看着她,开口解释道:“常家世代共妻,不分家,只能有一个娘子,这是祖训。”
“什么,共妻?!”宋玉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耳畔嗡嗡直响,脚下一软,靠在门旁呆呆的没再说话。
这时,方才拿篮子进去的人正好走了出来,面色有些慌张,像是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
“常大啊,这事你没和宋姑娘说?”钱婆婆看向从院子里出来的人,眼中有些歉疚,这下自己怕是坏了事了。
常奎眼底微沉,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安慰道:“没事,钱婆婆,这里面是一些米面,您先拿回去吃着。”
“哎那我先回去了,你可不能欺负小姑娘。”钱婆婆接过篮子,本想这和宋玉卿说些什么,但看她的神情不佳的模样,遂转身颤颤巍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