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被陈医生勒令住院三天之后,萧肃终于出院回家了。
离开之前,他带着荣锐去了一趟母亲的病房。
其实这间病房他们已经来了无数次,但以往都是以朋友、兄弟或者亲人的关系,这是第一次,他郑重其事地把荣锐当做自己的另一半,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妈妈,我平安回来了。”萧肃拉着荣锐的手对方卉慈说,“是小锐带我回来的,以后,他还会带我一直走下去……我们会一起走下去。”
荣锐的手指紧了紧,仿佛某种无言的附和。萧肃侧首对他一笑,顿了下,轻声对母亲说:“妈妈,将来,如果有一天你醒过来,我已经不在了,你看见他,就像看见我一样。”
荣锐倏然握紧了他的手掌,呼吸都似乎窒住了,但只一刻便恢复了正常,说:“妈,你放心吧。”
这个称呼一向是他最隐秘的心结,此刻却当着方卉慈的面叫了出来,萧肃不禁有些动容,笑着揶揄道:“你倒叫得顺溜?”
荣锐脸一红,难得露出一丝赧然,说:“十二年没叫了,刚才酝酿了好一会儿。”
萧肃心下感动,与他十指交扣,道:“下回也带我去看看你妈?”
“嗯。”
“回家吧。”
时隔数日,回到碧月湖的家中,萧肃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感觉。刘阿姨准备了一场小型的接风宴,做的都是他平日爱吃的食物,席间絮絮劝他以后多吃点儿,别越长越瘦,让自己在阿姨圈里抬不起头来。
萧然看着哥哥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愧疚,虽然萧肃一再安慰,她还是难以对自己曾经的疏忽释怀。好在,经此一事,她比从前成熟了很多,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机警沉稳,颇有些方卉慈当年的模样。
至于方卉泽,彻底在这个家中消失了,属于他的房间被封禁,没有人提起关于他的话题,虽然警方至今没有打捞到他的尸体,但不管他死了还是活着,大家都默认他不再属于这个家庭。
他现在,是石鹏和王桂玉的儿子,是杀人凶手,而不是方家的一份子。
萧肃身体尚未恢复,晚饭只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便回房休息了。他的房间在警方撤离之后被彻底清理过,地毯换了新的,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但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他却总能闻到似有似无的血腥味,方卉泽好像依然躲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着他……
“呼——”萧肃在模糊的噩梦中惊醒,时钟正走过午夜十二点,月光透过白纱照进来,洒下一室朦胧的光辉。
其实事发当时他一点都没有怕过,三天两夜,即使面对方卉泽本人,他也从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但事情过去之后,有些原本没有意识到的阴影却悄悄在心底里蔓延,仿佛某种滞后发作的□□,让他一阵阵发寒。
方卉泽为什么要带他走?为什么明知他已经把证据交给了警方,还执意带着他跑路?
elysion到底在哪儿?耶格尔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方卉泽会向他咨询自己急发期需要服用的药物?
还有那几天里方卉泽看着他的眼神,和他说话时的语气,与他肢体触碰时的细节…一切的一切都似乎透着奇怪——那不是绑架者对人质该有的态度,也不像是舅舅对外甥……萧肃有一个隐约的猜测,但那猜测太荒谬,太无稽,实在令人不敢相信。
手机蓦地响了一声,萧肃清醒过来,发现是之前设的闹钟,该吃药了。
还没起身,房门便响了,荣锐像往常一样敲了三下,直接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杯温开水:“醒了?”
“你比闹钟还准时。”萧肃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往一侧让了让,示意他上来。荣锐脱了外套躺在他身边,底下是米色亚麻睡衣,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卡通小猫,翻肚皮的,玩皮球的,滚线团的……
“萧然姐买的。”荣锐无奈地解释道,“太幼稚了,不过穿着挺舒服。”
“不幼稚,很适合你这个年纪。”萧肃笑了,掀开被子给他看,“我这才是真幼稚。”
萧然买的同款睡衣,深灰色亚麻,上面是各种各样的卡通小狗,玩尾巴的,啃骨头的……难得每一只都戴着眼镜。
“是有点。”荣锐看完也笑了,顺势钻进他被窝里,“不过挺可爱。”
“是么?”萧肃和他枕着一个枕头,呼吸相闻,自然而然地吻了过去。荣锐在被子下面搂住他的腰,细密地回吻,慢慢占据上风,半抬身覆在他身上。
萧肃体弱,微有些气喘。荣锐吻一会儿便停下来给他换气,然而停也不好好停,总偷袭似的舔他的嘴唇,像狡黠的土狗抓住了心爱的猎物,爱不释手地一再玩弄。
萧肃被他撩拨得心痒,手不由自主伸进他后背,摩挲他肌肉紧绷的脊背和后颈,他硬挺的发茬……
片刻,荣锐忽然抖了一下,松开他,撑着床的双臂轻轻打颤。
对视片刻,他嗓音沙哑地说:“不来了,哥,你睡吧。”
萧肃心头瞬间闪过三四个念头,终于在他起身前抬腿勾住了他的腰,说:“我睡不着。”
荣锐猝不及防跌落下来,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萧肃被他压得吸了口气,万万没想到他这么重,明明看上去不像是体重很大的样子……大概是因为结实?
“别走。”萧肃缓过一口气来,搂着他的背说,“今晚睡这儿吧。”
荣锐压在他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询问地道:“嗯?”
萧肃嗓子发干,脸发烫,用尽二十七年的节操,才说出这辈子最不要脸的一句话:“你想不想试试?”
熏风吹来,撩起纱帘,送进一室丁香花的芬芳,萧肃的嗅觉已经不大灵敏了,此刻却真真切切闻到一种极为诱人的气味,从荣锐身上逸散出来,又热又烫,甚至盖过了丁香的甜腻。
“可以吗?”荣锐撑起来一点,嘴唇在他颊边逡巡,语声浑浊,气息熏然,像是带着酒味。
但萧肃确定他没有喝酒。
“你来吧。”萧肃心跳加速,胸腔里擂鼓似的嗵嗵响着,细汗从鼻尖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我可能没有体力top,但可以试试bootom。”
荣锐深深吸气,再次问:“可以吗?”
“……”萧肃看着他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瞳孔放得很大,显得眼神特别幽深,没有什么焦距,却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淹没,吞噬……
萧肃在他的注视下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晕,整个人都混乱了,忽然心惊肉跳,喃喃道:“等等……”
“不等了。”荣锐猛地吻住他的嘴唇,把他所有的退堂鼓都堵了回去,用绵密的吻将他彻底软化,据为己有。
之后发生的事在萧肃的记忆中有些奇异的模糊,纠缠、深入、耳鬓厮磨……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甚明显的疼痛,他筋疲力尽地睡去,又在连绵不断的爱抚下苏醒……
半梦半醒间是他们粘稠的吻,荣锐像狡黠的猛兽一般在他身上流连,一边含混地喊他“哥”,一边细细咬他的皮肉,咬得他痒酥酥的,鸡皮疙瘩不断浮出来,又落下去,带来一阵阵过电般的快|感……
黎明时萧肃在疲软的昏睡中醒来,淡色的曙光代替月色从纱帘外透进来,烛火似的温暖。
荣锐在身后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身上裹着件皱巴巴的睡衣,不过不是那件猫猫的,而是他那件狗狗的。
萧肃哑然失笑,低头一看,才发现猫猫那件套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昨晚他们到底怎么折腾的。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出奇地放松,甚至有几分愉悦。萧肃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徐徐吐出淡青色的烟气。
不是一时冲动,这件事,从决定和荣锐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决定了。
他的时间比别人要短,所以他要爱得比别人更用力。
他注定给不了荣锐一生一世的扶持,所以只能用全身心的付出来弥补。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的生命也许短暂,但是他的爱是完整的。
不输于任何人。
萧肃熄灭烟蒂,在荣锐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沉睡中的少年发出慵懒的鼻音,叫了声“哥”,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
萧肃“嗯”了一声,靠在他肩头睡了过去。
懵懂间睡过了整个早晨,中午十二点多萧肃才彻底清醒过来,难得竟感受到了久违的饥饿。
床畔已经空了,荣锐不知何时悄然离去,只留下那件皱巴巴的小狗睡衣丢在床尾凳上。
萧肃打了个哈欠,感觉脸上贴着什么东西,揭下来一看,是一条便利贴,上面是荣锐铿锵方正的字迹:老孙召唤,下午回来,记得吃药。
药格放在床头柜上,保温杯里是兑好的温水,萧肃乖乖吃了药,拖着轻飘飘的身体起床洗漱,换了身家居服下楼。
脚软得不行,不知道是病的还是纵欲过度,走到最下面差点摔了一跤。萧肃握着楼梯扶手喘气,萧然从餐厅跑过来扶他:“哥你没事吧?要不还是回医院去好了,陈医生早上还打电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