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双目泛红,气息急促,仿佛一只发怒的母狮。荣锐吃了一惊,没想到丁天一竟然直接把她给带来了,还让她躲在里间偷听。
进门的时候他看到丁天一穿着浴袍从里间出来,下意识以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尤莉,尤总,你应该认识。”丁天一也有点意外,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拖了把椅子过来,对尤莉道:“你冷静点,坐下说。”
尤莉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抱歉。”
“对不起。”丁天一耸了耸肩,对荣锐道,“我稍后再跟你解释吧,不过你放心,她不会透露任何消息。事实上,她和我一样是抗衰针事件的受害人……不,她比我受到的伤害更深,损失更大。”
荣锐迅速权衡着利弊,其实他和孙之圣重新调查这件案子,最终目的是说服尤莉指证洪颖。或许,今天丁天一把尤莉带来,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其实早在我妈被捕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尤莉取了根烟,打火的时候抖了几次才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开始讲述那件惨案发生的始末,“那天,事发的时候我没有在现场,直到中午接到电话,才知道我爸死了。”
回忆起当天的情景,至今尤莉无法平静。那天她接到电话,火速飞车赶到别墅,结果看见父亲倒在血泊当中,母亲完全精神崩溃,坐在沙发上痛哭不止。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几乎无法接受这么可怕的现实。是洪颖温语安慰,一再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和母亲才慢慢镇定下来。
之后,清理现场、伪造死亡时间、寻找替罪羊、制定抛尸计划……全部是洪颖帮她们制定的,当时她和母亲惊恐交加,张皇失措,只能听从洪颖所有的安排。
直到凌晨时分,她冒着大雨把父亲的尸体丢在十水岭,驾车返回别墅的时候,才隐约觉得她们母女俩好像被绑架了——从今往后,她们最大的把柄握在洪颖手中,洪颖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而她们唯一的靠山,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大错铸成,张婵娟后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晚了,警方发现了尤刚的尸体,过失杀人变成了蓄意谋杀和抛尸,外带嫁祸,她们只能按洪颖编好的剧本往下演。
再后来,吴星宇脱罪,铂金包上的血迹被发现,警方带着逮捕令上门……尤莉恍然间发现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洪颖的计划并没有保住她的母亲,而她自己也被牵连了进去,今后只能听凭洪颖的要挟。
家破人亡,重罪缠身,他们一家三口因为这件事全军覆没,而最大的受益人,是洪颖。
“我最后一次去看守所见我妈的时候,问她,洪颖为什么要告诉她私生子和遗嘱的事。”尤莉抽完一根烟,又点了一根,“我还问她,那么重要的遗嘱,我爸肯定动用了他最信得过的律师,那洪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冷笑了一下,接着道:“我妈当时什么也没告诉我,只对我说,以后要小心洪颖,千万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想她当时也在怀疑了,但已经没有能机会查清这件事,而我……太嫩了,根本斗不过洪颖,她只能把一切咽在肚子里,让我小心应付。”
她双眼通红,眼泪滚滚而下:“那次见面之后没几天,我妈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再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敛房……”
丁天一将纸巾盒子递过去,尤莉擦了擦脸,说:“我妈走了之后,洪颖先是假惺惺地安慰我,后来爆发了假抗衰针事件,她才慢慢露出爪牙,威胁我服从她的安排,让巧颜变成她的傀儡。”
荣锐研究过尤家现在的情况,尤刚死后集团公司一团乱,股东各自为政,尤莉基本被架空。而巧颜又陷入各种丑闻,因为抗衰针事件被相关部门关停调查,连续数月亏损。
尤莉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最好的选择是将巧颜转手,腾出所有资金稳住集团公司,那毕竟是尤刚几十年攒下的家业,只要保住老本,迟早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洪颖不会让她这么做。
“你现在完全受制于人。”荣锐对尤莉说,“这样下去巧颜和你爸的集团公司迟早被拖垮、抽干,等你彻底失去利用价值,她……”
“我知道。”尤莉打断了他,“我早就认清她的真面目了,只是苦于没有确切地证据,而且……而且我妈到死都在保护我,我不想让她在天之灵失望。”
荣锐拿起养生壶给她斟了杯茶,说:“其实,事发当天如果你母亲没有听从洪颖的安排,直接报警,根本判不了死刑,她年纪很大,又有严重的心脏病,完全可以申请保外就医。”
尤莉握着茶杯,手指微微发抖。荣锐道:“有时候,生死成败就在你一念之间,尤总,如果你母亲此时此刻能够看到这一切,你觉得她会希望你怎么做?”
尤莉浑身一震,犹疑茫然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良久,将茶杯往桌上一顿,道:“荣先生,你之前所说的,洪颖和那个贱人关系密切,认干儿子的事,有确切的证据吗?”
荣锐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毅然道:“好,我决定自首,那晚是我和洪颖帮我妈抛尸,栽赃给吴律师。不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策划的,她诱导我妈杀了我爸,又阻止我们报警,掩盖真相……我手机里有她发给我的微信,还有后来她每次要挟我的电话录音。”
荣锐眉峰一挑:“很好,这些证据都在你手里?”
尤莉一旦想通,在不拖延,当即将证据传给他一份,道:“都在这儿了,我现在就去自首。”
荣锐没想到她这么果断,送她出门时提醒道:“路上联系一个靠谱的律师,你这个情况,应该判不了多重。”
尤莉谢过了他,匆匆开车离去。
外面风停了,太阳在层云之间隐约露出一弦金边,荣锐将养生壶关了,问丁天一:“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等调查结果呗,抗衰针的案子,方阿姨的案子……”丁天一点燃最后一根烟,笑了一下,“星悦之美可能保不住了,我现在只能想尽办法收集证据,保住我自己,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洪颖……她这么害我,自己也别想好过……对了,我总觉得她又在谋划什么,最近她动向很怪。”
“哦?怎么奇怪?”
“无暇每年都会搞团建,往年都是晚春或者初夏的时候,今年她忽然提前了,改在这周末。”丁天一说,“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山里雪还没化呢,搞什么团建?我看她一定另有所谋。”
荣锐心中一凛:“团建地点在哪儿?”
丁天一打开手机,发给他一条微信,上面是无暇向各中高层干部下发的通知,让他们3月24日上午至某温泉集合,参加为期两天的封闭式团建。
荣锐点开微信里的定位信息,心中瞬间了然——那个温泉酒店的地址,就在关九藏身的避暑山庄以南,不到两公里的地方。
她又要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