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托着两个托盘立在一旁,上面安安稳稳地摆放着两杯酒。
萧不言从金銮殿上撤出后就直接回了自己寝殿,直到刚才,等到了两杯毒酒端来。其中一杯是萧文镜送来的鸩酒,另一杯却是秦执派人送来的,二者说辞相同,均希望萧不言认清形式,为了自己的体面,饮鸩自尽才好。
萧不言不免觉得好笑,而更好笑的是,经检,秦执送来的这杯虽说是鸩酒,却与真正的鸩酒不尽相同。
王安将两杯酒往前送了送:“陛下。”
萧不言将萧文镜的毒酒送入口中,对王安说:“管他秦执送来的是什么东西,倒给那牡丹作花肥便是,还端进来作甚。”
“老臣怎敢擅自做主,不管是什么还是要给陛下看过。”
萧不言将杯子放回托盘,对王安挥挥手:“你退下吧。”
“是。”王安躬着腰退至殿外。
萧不言开始在自己寝殿内走来走去,一会欣赏一下平常很少注意的摆件,一会观摩一下墙上的名人字画。
直到脚步声响起,萧不言才将目光从面前的画中抽出,转身望向来人。那幅画跟其他名篇不同,上面没有署名,是他自己闲时画的一幅江南山水画,他实际上并没有去过江南,画上只有一片浓浓淡淡的墨色,简单模糊地勾勒出从诗中画中见到的江南。萧不言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秦执,突然发觉他换下厚重朝服后正好穿的也是一件墨色的长袍。
还未待萧不言作出什么反应,秦执便一把掐住了他脖颈,眼眸深沉地看着他。
萧不言倒是云淡风轻:“想不到吧,我是假狸猫,你才是真太子。”
秦执闭了闭眼,扼着他喉咙的手缓缓松开。
萧不言轻柔地将秦执的手移开,抚平了凌乱的领口。
“你什么时候查清楚的,看我笑话这么久,怎么样,很痛快吧?”秦执再次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抵在墙上,那幅江南山水被压得起了皱痕,“那么你现在这幅样子,又有什么目的。”
萧不言也不反抗,任他将雪白的腕子攥地发红,萧不言感受地到手腕上传来的细细颤抖。
“当然是黔驴技穷了,你知道我向来不擅长弄权。”
秦执并不理会他,继续问道:“我母亲与我说的那些血海深仇,其实都该是你的吧。我为此经受的苦难,也该是你的吧。”
“血海深仇确实该是我的,但你也清楚,宫里的生活同样不是一帆风顺呢,不然我何必找你同流合污啊,好弟弟。”萧不言瞟了一眼他的手腕,轻笑一声,“怎么,是气极了,还是舍不得我死?”
秦执被他陌生的称呼激地脑中一乱,猛地凑近,在他唇上凶狠地撕开一道口子,仿佛如此能让自己忘却他们真正的关系。猩红发黑的血缓缓流出,秦执看着那血说道:“是啊,既被气得要死,要给你喝毒酒。又有点后悔,或许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适合与我共赴巫山的人了。”
等那血将要顺着脖颈流至领口内时,秦执吻住了那滴血,再顺着喉结,下颚,一路回到唇上的血口。将他伤口抵开,吮吸着更多的血液。
萧不言能感受到血在被人吮吸着,他冷漠地将目光放在虚空处。待到秦执抬起头后,抓着他的衣领将他唇上沾染的血舔舐干净,带着浓厚的血腥气轻声问他:“我可是刚服了毒的,是想要跟我殉情吗?”
秦执将他推开,整了整衣领,评价道:“自作多情,我难道还能被自己的毒毒死不成。”
没了秦执的桎梏后,萧不言顺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秦执还想再确定一下萧不言是否有毒发迹象,却莫名感觉到一阵眩晕,以为是药效果真顺着血传到了自己身上,或是终于被气昏了头,只好一甩袖子走了。
萧不言见秦执离去,摇摇晃晃地躺到床上静待药效发作。想到秦执走时身形有些摇晃,可能刚出去就得晕上个把时辰。没想到自己走前还能顺便毒一下秦执,心情更是好了些许。萧不言闭上眸子,不一会药效彻底发作,床上本就单薄的人彻底没了气息。
秦执出去后果然不太行了,昏昏沉沉地勉强走出宫,上了马车便直回了自己丞相府。到了府前,几乎是靠左右搀扶了进去。
等到秦执再醒时,听到的都该是萧文镜为萧不言入殓的消息了。
眨眼间新帝登基,朝廷官员大换血,先前只手遮天的丞相如今大权旁落。礼部尚书如日中天,但也有一股新兴势力与其暗暗相争抗衡。
民间百姓对先帝身世议论纷纷,更有甚者,对先帝与丞相二人多番揣测,茶余饭后皆是各种风言风语,层出不穷。新帝曾想对民间流言多加管理,但登基匆忙,朝中多事需要操劳,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而在京城中的消息迅速传到大齐各地时,有一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跑在了他们前面,只在官道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车辙。
尘土喧嚣而上,裹挟这马车一路远去。
“公子,前面一座城就要到了。”车夫回身掀起车帘,对车内的人说道。
车内公子正闭目养神,闻言轻巧地“嗯”了一声,继而又说:“乔奈,你说我们在河边买座宅子住下怎么样?”
车夫闻言笑了出来:“好啊,买座大的,让王安当管家,他有经验。”
“哈哈哈哈——”
清朗的笑声混在马蹄车彀声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