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看见眼前听完他的话后茫然抬头的女孩与他脑海里闪过孤零零坐在走廊里的身影和洗手台前坚持的吻重合。许乖乖暴露在他面前的一面是固执又是脆弱,是需要别人拉一把的不直率的孩子。常宙有思考过有没有设身此事的必要,最终还是变成现在他呆在这里进行着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不可能开始的谈话。
常宙思及此发现女孩开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张半阖的嘴巴显得局促。
手下意识抚上女孩的头顶,连常宙都对自己的行为惊讶,女孩更是睁大眼睛嘴巴张圆,活像只在自己手下目瞪口呆的兔子。真是奇怪,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许乖乖像小动物,还是那种平时乖巧被惹急了可能会咬人的小动物。
常宙收回手,眼中沉沉掠影不知又在想什么:“想说什么?慢慢说。”
“……我只是想做好一件事而已。”
“可是你像在委屈自己。”
“我没有。”女孩似乎难以启齿,纠结着开口却只说出明眼人都能看出的违心话,看他的眼神懵懵懂懂。
“如果不是,那摔倒了就要寻求别人帮助,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就算必须要做也要做好准备用自己可以接受的方式。”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坚持,之前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在强迫自己往需要的角色上贴。这应当是理所当然的,所有的软弱和逃避都应该抛之脑后,不然你会被人看不起,会被现实所抛弃,现在常宙却说停下来没关系。
不被理解的痛楚和无法解释记忆模糊的恐惧此刻都被常宙的话语引诱出来,许乖乖从始至终都无法摆脱的情绪郁结在胸口。
从睁开的第一眼她就想逃离这里,想放下一切,想做真正的自己。
无法承受的身份整日如顶重帽压在她头上,压的她喘不过气。
脸上痒痒的,她竟不自觉地哭了,许乖乖迅速低头不让常宙看见自己丢人的样子。
常宙看见被女孩抓在手中的被罩上勒出了几条深深的褶皱,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也看见浅色的布料被染上几点水渍。这次犹豫的时间并不久,他伸出手主动虚拢住肩膀颤抖的许乖乖,手轻轻拍打僵硬的背部。
许乖乖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安慰,其实在隐约意识到常宙抵触肢体接触后她就再没好意思去故意缩短距离,许乖乖由衷地道谢。
“你对我说过很多声谢谢了。”
许乖乖脑海不自觉闪过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她脱口而出:“因为老师很温柔。”
女孩被泪水浸湿的鬓发有几丝贴上常宙的侧脸,她的手虽然在发抖却坚持地摆在身侧。很明显,她应该注意到了。
常宙注意到一些别样的情绪占据了他思绪的上风,也是在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急促的疼痛迫使他来不及停下出口的痛呼。
这不是一个好状况,放在许乖乖身后的手臂突然用力,将她锁死在怀里压地她脊骨生疼。意识到常宙反常的许乖乖忍住疼痛询问常宙的状况:“你怎么了?”
常宙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对许乖乖的问题更是无法回答,他只能头颅压在她的颈窝死死咬住牙根摇头咽下即将出口的呻吟。
疼痛是入骨的,但他更在意的是他怀里抱着的。
他碰了人会不适,特别是发作时,但他此刻又沉迷于许乖乖皮肤深处散发的沁香。
如此吸引他又如此让他厌恶,矛盾的感官冲击地常宙想呕吐。
男人的突变措不及防,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无法再近的距离让许乖乖手足无措。常宙力道太大像在忍受什么无法形容的痛苦,所以虽然上身像要被粉碎但许乖乖还是咬牙选择手抚上常宙的后背。
她甚至徘徊不定不敢轻拍男人的背安抚怕增加他的不适,小心翼翼呼唤他的名字:“常宙?”
回答许乖乖的是只有在沉默中短促出现的屏息声。
比以往还要狠烈的灼烧感没有停歇的间隙,嗡嗡的耳鸣让女孩的关心像一声声闷雷响在常宙耳畔听不真切,只留下扩散到身体深处的回音。常宙的脑海混浊不清,现在倒变成许乖乖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萍。
女孩在轻抚他的背,没有用力道般若即若离,常宙能感到许乖乖一下一下极尽温柔。也许真的起了作用,他竟然能有几丝喘气的余地。
常宙担心他继续让许乖乖受伤,乘机会扛着疼痛松开手臂,但身体太僵硬导致动作很缓慢半天都动不了。耳侧有许乖乖明显隐忍疼痛而沉重的呼吸,他想道歉却发现出口的都是痛苦的喘息,扎进肉里的尖牙收起后满嘴是血腥味。
“啊……”视线模糊了,常宙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想遮住眼里晃动的画面,却是不小心撩起几缕许乖乖的头发,手心里黑色的发丝从指间一一滑落,如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模糊褪色。
就这样发愣看着自己半空中的手常宙突然想起之前许乖乖的笑容。
“许乖乖同学。”
常宙嘶哑的声音吓了许乖乖一跳她连忙回应:“嗯,你怎么了?刚刚吓死我了,你哪里不舒服?”
常宙放下手掌,放在许乖乖背部的手也垂下,但他没有变换姿势这样许乖乖就不会看见他的表情。他清楚自己的状况,离上次突发症状过了半月他又发作了,这次直接缩短了两个周期,常宙再次真实地感到自己离死不远。
人生的路似乎已经一眼就能看到头,尽头满是黑暗没有声音。
常宙深吸口气压住余阵的幻痛连带着收起情绪的暗潮。头脑终于有能力冷静,脸也开始褪温,常宙眼里的画面从中心扩散恢复颜色,他拉开和许乖乖的距离看见一张担忧的脸,虽然背景还是黑白的但恢复色彩的许乖乖让常宙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我没事。下次不要先关心别人,你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他刚刚无法控制力气,女孩第一时间却忽视疼痛而确认他的状况,也许腰被按青了。
“疼吗?”
而许乖乖只是用呆滞的表情看着他,常宙甚至能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距离有点近了,她身上很香。
越闻越不对劲,牙齿与牙龈连接处痒痒的。常宙废劲往后挪了一点,心里有一丝古怪。
“很疼吗?怎么不动了?”
如果他能看到女孩眼里他病态到潮红的脸庞,常宙就不会皱眉问出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