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愿“唔”了一声:“虽然我现在是个卖咖啡的,但我真诚建议,不要喝这么多咖啡,摄入过多的咖啡因对身体没有好处。”
柜子不宽,他们又肩贴着肩,离得太近,以至于程佑轩看过来的时候,视线都像是纠结成了缠绵。
咖啡机连续不断地发出极轻的嗡嗡响,却在当下寂静的空间内格外响亮。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猛然一停,程佑轩收回了纠缠的目光,轻轻地“嗯”了一声,倒出一杯咖啡后问道:“不先加奶?”
“不了,”钟愿将程佑轩原先给他的杯子又放回对方面前,“偶尔也跟着你喝喝黑咖。”
两人各端着一杯黑咖坐回厨房外的吧台旁,牛奶贴着椅腿不住地向上伸着爪,程佑轩便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牛奶缩成一团,惬意地张嘴打了个哈欠。
钟愿温柔地摸了把牛奶的脑袋,问道:“他几岁了?”
“七岁。”
七年时间说长不长,却也不短,程佑轩神色柔和地望着牛奶,轻声喃喃:“那时候我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如果只有他陪着我走也好。”
蓦地,钟愿想问一句,那现在呢,还是同样的想法吗,却在潜意识中觉得,由自己来问对方的“以后”着实不合适,便没能问出口,最终只得换了一句。
“怎么会想到养猫的?”
程佑轩停顿了几秒,抬头瞅了钟愿一眼,才答:“那时候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谈恋爱,正好朋友家里的猫生了小猫,就带他回家了。”
钟愿稍一思索,便猜想到那时发生了什么。他犹豫着开口:“分手的时候?”
谁料程佑轩闻言挑了挑眉:“你还真是能一言中的。”
“怎么?”钟愿看他并没有因为提到前任而露出伤心的样子,反而一脸轻松地侧着身体,单手支撑着下颚。于是钟愿也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是不能提的禁忌?”
程佑轩看着他玩味的眼神,撤了手,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说:“是怕你会吃醋。”
钟愿愣了几秒,脸上旋即荡漾开肆意的笑。他笑得往后倾了**子,立刻被程佑轩扶了下手臂:“小心!”
吧台椅没有椅背,下意识向后倒的动作也让钟愿一惊,心跳骤然加速。他道了声“谢谢”,在程佑轩松开手后睨着他,却觉得胸腔里剧烈的跳动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钟愿才转过身体,以侧身对着程佑轩,就着原先被中断的话题继续道:“都是过去时的事情,那时候我又不认识你,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吃醋。”
话说完了,他又反应过来,自己也并不是程佑轩的“现在时”。
他在心中顿觉尴尬,想喝一口咖啡,才发现杯中已见了底。
表上指针也指向了“9”,钟愿说:“咖啡喝完了,那我也回家了吧。”
他并没有在这里留宿的理由。
程佑轩不置可否,抱着牛奶起身说:“我送你回去吧,这里离车站很远。”
“诶,不用……”
话语骤停,钟愿本能地想回一句“不用浪费你的时间”,却忽地想起方才在咖啡店里,两人已就这个话题坦诚了一番,于是没有继续与对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改口道:“那麻烦你啦。”
回家的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原本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从程佑轩家出来不过十五分钟就已经走了大半。
在离目的地四五条街的地方才第一次碰上红灯,程佑轩缓缓踩下刹车,忽然问道:“家里附近开店的话不是更方便,怎么会想到去这么远的地方。”
当初他第一次送钟愿回家的时候,也曾感叹过两边距离远,他虽有好奇,却没问过缘由,毕竟那时两人也才刚认识没有多久,一直到现在才顺势问出了口。
钟愿沉吟片刻,反问:“确定想听?真的是个很无聊的理由。”
程佑轩趁着信号灯转绿前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有多无聊?”
“是真——的很无聊,”大约是自己想来都觉着有些无趣,钟愿不禁哂笑两声,才说,“大概三月份的时候,我还在做原先的工作,有天出门办完事后回家,走去公交车站的时候路过了那家店面。”
他停顿了少顷,周遭像是脱离了封闭的车厢,回到了那个绵长的午后。车外明明是晴天,鼻间却仿佛萦绕起雨后的味道。
他微微阖上眼,享受般地回忆。
“刚刚下过雨,路上到处堆积着或大或小的水塘。我不记得自己绕过了多少水洼,只记得实在太多,只能低头盯着路上走。树叶间时不时地滴着水,总是滴在我的脖子上,滑进领口,像经过以前大学里柳絮漫天飞的地方一样,蹭得脖后发痒,偏偏还抵挡不了。”
说到这,钟愿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前几天我刚好擦过鞋,低着头的时候,却能看见水渍不受控制地往皮鞋上溅去,尽管我已经努力地去避开。那时候就想着,天啊,晚上又要刷鞋了。”
“——真麻烦。”
“慢慢地天上出了太阳。然后,真的很凑巧,正好就到了那家店面门口。一大片水洼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差点就一脚踩了进去,回过神后试图绕过它,却在跨出一步后正巧瞥见,那上面挂着的一道彩虹。”
程佑轩目不转睛地注视眼前的道路,路灯亮得晃眼,却好似打下一片彩色。
钟愿轻笑了一声,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再抬头看的时候,就看见那家店面上挂着正在出租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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