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的儿子,曾经错误地站在她的对立面,还走上了更加错误的道路。就算是现在,原平也只能被迫成为自己抒发苦痛的工具……
可是当真正看到他第一次露出近乎于崩溃的表情,于秀又突然开始有点于心不忍——说到底,他是她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他出于自己的骨血,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母子间的羁绊,或好或坏的,都再也逃不掉了。
只是,于秀想:不管好的坏的,都不重要了。
她累了。
为了原平,她苦苦再多支撑了十几年。如今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她照顾了别人这么久……也是时候对自己宽容一回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推了推原平的手臂,道:“阿平,妈妈有点冷,你能不能把我那身黑色外套找出来?”
原平应了一声,过了片刻,才把头从膝盖上抬起。
他擦了一把脸,努力掩饰着发红的眼眶,平稳声音道:“好……妈,你放在哪儿了?”
“应该就放在床头吧,要不就在衣柜里,我早上起来还穿过的。” 于秀推推他的后背,催促道,“妈眼睛不好了,你去帮妈找找,你来之前我就没找着。”
原平随即起身,临走之前叮嘱了一句:“眼睛不好你就不要乱动这些东西,等我来了帮你收拾,省得你又磕着碰着哪里,说给你请个阿姨你又不肯……”
于秀听着他的声音,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握紧了放在茶几上的深绿色玻璃瓶。
原平在卧室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个角落发现了母亲所说的黑色外套。
他走过去捡起,无意间碰到外套的口袋——硬硬的触感,叠成一小块,发出纸张摩擦的声音。
怕母亲着凉,原平没有好奇,赶紧拿着外套出了卧室的门。
“妈,外套我找到了,你怎么放在……”
原平话音戛然而止,他走上前去,搂住于秀的身体,目眦欲裂:“妈——!!!”
农药下肚,刚开始没有感觉,现在五脏六腑开始涌上后知后觉的疼痛。
于秀手上脱了力,握不住手里沉甸甸的农药瓶子,玻璃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棕色液体溅了她洁白裙子一身。
她的身体像冬日迅速枯败的白色小花,孤零零地垂落下去。原平承托着她的身体,一向自诩力气很大的他,竟然觉得抱不住瘦弱的母亲,只能跟她一起慢慢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