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路平坦,从皇宫到襄阳侯府不算远的这一路上,随行侍从沏上一壶新茶。萧璨说话时,将先前晾着的茶碗放在裴玉戈面前,“小心烫。”
大婚虽已过了几日,萧璨仍称呼裴玉戈为美人,称呼虽显得轻佻些,可言行中却无半分不尊重,裴玉戈低看刚放到手边的绢丝手帕以及未完全倒满的茶便已有了数。
“臣是想知道,王爷方才在陛下面前说的那番话,是王爷的真心话么?”
萧璨不知是否故意,听了却反问道:“我方才同皇兄说了不少话,美人说的是哪一句?”
裴玉戈执杯送至唇边轻抿一口,他并未用那方绢丝手帕。茶水入口时他发觉那茶水已晾得只余四五分温,茶香几乎全散了,只是托着碗底的手指还感觉有一丝丝烫。这碗茶若是换做专擅品茶一道的风雅之士,必是不会饮的。可若只是为了润口,尚有余温的茶水倒是正合适入口。
饮茶时无人说话,萧璨坐在一旁侧头等着,也不曾言语催促。
裴玉戈放下茶杯,但并没有放回桌上,而是一手托着杯底,另只手扶着杯壁。他低头看着那碗淡色的茶汤,眼未抬,开口问道:“每一个字。”
“我与皇兄之间没有谎言。”
萧璨回答得十分干脆,没有丝毫犹豫。裴玉戈不由抬头看他,目光灼灼,片刻后恍觉失礼迅速转开了头。
“美人为何这般看我?你好似很意外我所言非虚?”裴玉戈不答,萧璨反而来了兴致,接着道,“你不答,那我就来胡乱猜测一番,左右便是猜错了,也不碍着你我的事。”
裴玉戈沉默,他内心迫切想要得到真实的答案,可却隐隐为自己被人看透而感到不安,那是基于这段完全不对等的结盟关系下的恐惧。
萧璨突然伸手过来触碰脸颊,裴玉戈惊了一下,碗中茶水洒出来了一些。水完全不烫,可裴玉戈还是立刻挪了下身子,半转过身正面对着稍稍倾身过来的萧璨,眼神有些戒备。
“抱歉。”萧璨也没想到裴玉戈反应这么大,不由愣了下。
与裴玉戈在温燕燕府上初见时,他也曾触碰过对方,不过那时裴玉戈忍住了并没有闪躲。之后便只有大婚后病的那次,萧璨想去试试高热是否已退,便伸手碰触了下。那次裴玉戈也是躲了的,不过由于人是在病中,难免身心难安,反应大些倒也是常理。不过刚刚这下,萧璨自己也是着实惊到了。
“是臣心绪不安,冲撞了王爷。不过这般亲昵之举,还是请王爷以后莫要用在臣身上,臣与您因利结合,并非真要结发为夫妻。况且臣是男子,又久病缠身,无法承欢侍奉,陛下所言本是常事,您大可选择一位贵女……”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这些话?”萧璨没容得他说完便出言打断,在裴玉戈被说得一愣时又接着道,“方才孟浪之举你若是不喜,我可以赔罪直到你满意。可后面那些话,你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你认同皇兄的话要尽一尽王妃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