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相望,崔植筠说:“上舍有你们上舍的学正,外舍有他们外舍的学正。本就互不干涉,所以他的惩罚如何评判,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还是好好思思己过,赎一赎自己的罪责。”
“而我是先生,你是学生,今日你以下犯上的错。我们来日再算。”
贾洤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再如何嚣张,却也该顾忌着被扣分乃至降舍的风险。再逞威风,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只是今日这仇,他算是与他二人彻底结下了。
而后,陈学正一路小跑赶来,而那个前去请人的学生却早已不见踪影。
陈学正在瞧见眼前这场面后,大气都不敢多喘。
但瞧他一遍遍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道这些祖宗,他是哪个也开罪不起。
陈学正赔笑来到崔植筠面前,好声好气地与之沟通。
待到崔植筠将事情和他交代明白,陈学正赶忙拱手说好,“事情我已了解清楚,是我管教不当,我这就将人领回去重重责罚。今日叫崔博士操心了,想必您还有课,您且去忙。这里就交给我了。”
崔植筠听闻此言亦是拱手应道:“那就劳烦陈学正,还望待到此时有了定论,派人到勤学斋知会一声。”
“是是是,一定一定。”陈学正点了头。
崔植筠在临走前看了那个被欺辱的学生,同他说:“某记得你是敏思斋的,你就与我一道吧。”话音落去,再转过身,崔植筠也没避讳,只道:“夏老五,走了。”
夏不愚听见这称呼猛然一愣。跟着便暗自抱怨了句:瞧瞧,近墨者黑,又是跟筝学的坏毛病。
可他嘴上还是轻快地应道:“诶,来了。”陈学正送走了崔植筠,却仍是不敢松口气,他转头又得伺候起了这位祖宗。只瞧贾洤在几人离去的背影中大骂:“有问题,他们绝对有问题。陈学正,你让他们回来,咱们去找管勾太学公事,这事咱们没完——”
吓得陈学正赶忙阻拦起贾洤,“哎呦我说小祖宗,您消停消停,给学正我留个活路吧。您我得罪不起,那崔植筠更是个出了名的犟驴。您要跟他较上劲,耽误了私试,可怎么办?这事毕竟是您有错在先,您就消停两日,这事就算过去。走走走,咱们回致远斋说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啊,快把衙内请回去!”
小弟们得了学正的令,连忙应声,几相合力这才将人带离了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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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植筠那头,夏不愚受了庇护,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他似是觉得以后在这太学之中有了靠山,便也不用事事都仰仗着他那讨人厌的老爹。
可崔植筠瞧见他那副样子暂时没做搭理,却回眸看向了那默而不语的少年,“今日的事,你不必太过挂怀。善恶自有分辨,你要做的就是保持你那颗澄明的心,不过前提还是要保护好自己。”
“多谢先生,仗义执言。”崔植筠的话消散少年心中的阴霾,他眼中看见的终不再只有黑暗,他拜谢过崔植筠,转头又拜向了夏不愚,“也多谢这位同窗,出手相救。”
崔植筠摇摇头,“不必言谢,保护学生,是某作为先生的本责。而他——”
夏不愚不经意对上崔植筠的目光,赶忙否认道:“呐,你别误会,我揍那货可不是为你。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少年垂手,有些疑惑。
崔植筠便接去了话茬,“对了,你写的文章,可否给某一份,让某瞧瞧?”
“当然可以,我还写了许多。这份就赠予先生。只是不知先生是要——”少年虽嘴上相问,动作却没有迟疑,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份字迹工整的檄文,递进崔植筠的手中。
崔植筠笑了笑,没去应答。
钟磬又响,敏思斋在近,少年要与二人道别。
夏不愚在与崔植筠目送他离去后,靠在崔植筠身边好奇道:“崔崔,你要他个破文章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想把这东西送去国子监?那你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啊,朝廷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小爷我觉得啊——这东西送过去没用。”
“我知道,这东西该去个更好的地方……等等,你叫我什么?”崔植筠猛地合起掌心的宣纸,诧异地看向身边人。
“崔崔啊?不然怎么叫你?难不成叫你先生吗?那这也太不亲热了吧,我跟筝啥关系,你跟筝啥关系,咱俩啥关系!啊~难道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你说平常筝都怎么称呼你的!我也那么叫你——筝是叫你小崔?小植?还是小筠?”
夏不愚歪头冲他眨眨眼,简直跟太史筝如出一辙。
俩人就如同亲姐弟般相像。
厚颜无耻。
崔植筠此刻对于眼前人的评价,也仅限于这四个字。尽管他今日对夏不愚维护筝的态度,给予认可,却也更改不了现下的评价。崔植筠将文章揣进口袋,冷漠地应道:“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想唤什么,与我无关。”
夏不愚闻言立马不乐意,“诶?你这人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好吗?你跟我说,今日你给我撑腰,是不是筝知道我来太学上学的事,特意嘱咐你照顾我的?”
“果然,还是我们筝筝对我最好,不像齐十一那货,只知道嘲笑我个没完。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倒还挺听筝的话。不错不错,你叫我很是满意。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从今往后,咱俩就是朋友了。”
怎么就成朋友了?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崔植筠没说话,只一意向前走。夏不愚一路上却叭叭个没完。直到路过勤学斋,崔植筠欲和夏不愚分道扬镳之前,才沉声开口道:“从明日起……”
谁知,崔植筠只吐出几字,夏不愚就抢着说话:“从明日起什么?咱俩就是朋友了吗?”
崔植筠无奈摇头,“我是说,从明日起,但凡你午休无事,就到这儿来找我。我要检查你前日的功课,若是时辰空余,也可预习后一天的功课。若你不来,我便亲自到明德斋去寻你。直到你能顺利考进上舍为止。请你务必记得。”“如此,也是夫人的吩咐。”
崔植筠说罢登阶而去,独留夏不愚一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高声抱怨了句:“不是,你也用不着这么听筝的话吧——”
第59章 闹剧
半日匆过, 本以为这场风波将定。
奉贤堂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