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桃夭(1 / 1)

“请自重。”

终于他把她推开,又往后走了一步。萧婵并不惊讶,方才那句之后,她目的已经达到。于是顺势步履蹒跚地转身越过他,往放着热水的沐浴隔间走去。

她看不见身后男人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在屏风后脱了外衣,才转过眼神。

次日。

清晨,赤鸫溜达到卧房门口探头探脑,却见房门大开,只一人穿着整齐,在床榻上打坐。

“姑娘呢?”

“回去了。”

他闭着眼睛。

“什么来头?”

“长安这么大,焉知是何来头。不过随处见之,随处救之。”

赤鸫摇头。

“原来长安这么人心险恶,怪不得师父叫我陪首座下山。我看昨夜那个,ga0不好是个狐狸jg。开坛做法有用么?不然打一卦瞧瞧吧。”

他终于睁眼看了看赤鸫,表情倒是很淡然,确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什么狐狸jg。”

接着他想起昨夜她沐浴过后踢踢踏踏走到自己卧房倒头就睡的无赖样子确实像狐狸——去j舍偷j吃了一嘴毛还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那种狐狸。用话术和装可怜诱惑他的样子也很浅薄。愚妄又浅薄。是觉得如此他就会被yuwang冲昏头脑,重蹈覆辙么?

乐游原上那次,是为顾全大局的权宜之计罢了。

但她又是为何要在暴雨中独自骑马出g0ng,难不成真的是……

不会。

他绝不可能是她与皇兄吵架的缘由。

赤鸫见他独自在那眼神y晴不定,顿时心一沉,上来要试他额头。

“首座,你该不会真是被狐狸jg给魇着了吧。”

“没有的事。”他沉y,之后对赤鸫严肃。

“昨夜那位,就是长公主。”

赤鸫不动了,片刻后反身便走。

“去做什么?”

“去拿刀啊。贼人都找到家中了。”

他喊了声赤鸫,对方就停住。

“不是她找到”,他停顿:“是我带回来的。”

“雨夜独行,无人在侧。我猜,这位萧梁的长公主或许并非如世人所说那般……或有她的苦衷。”

“首座。”赤鸫急笑了:“这世道,谁没个苦衷。”

“杀一人而利天下,吾不为也。”

他束手端坐,眼神澄净。

“我此番下山是为勘明,而非n杀。若只是为杀尽萧梁皇室……师父不会派我来长安,宗门十家,有的是刺客。”

赤鸫与他眼神交锋片刻,就颔首,b方才冷静许多。

“好,不愧是师父选的首座。不过,首……公子,从前碰过nv人么?”

他眼神微变,抬眼看赤鸫。

“实不相瞒,下山前师父特意嘱咐赤鸫,说不怕首座陷于寻常男nvaiyu,贻误大事,只怕首座为情所扰。毕竟,能做首座之人,要熬过三十三重生si关,需至纯至善,心如琉璃。但乱世容不得至善之人。”

“师父说,若某日首座在长安勘破乱世棋局,对红尘心si,便是萧梁命数已尽之时。但要对红尘心si,须先有心。敢问公子见长公主时,心中可有嗔恨心、分别心、欢喜心?”

打坐的男人沉默了。

继而他轻叹一声,摇头。

“我断不会,对此等nv子有心。”

“听说了么,今日遴选翰林院学士,谢郎也在其列呢。”

“哪个谢郎?”

“探花谢玄遇。听闻是江左寒门出身。可惜,长得实在俊秀。若不是爹爹给我定了亲事,真想招赘他做夫君。”

“算了吧,长得俊秀又如何?江左人氏在长安绝无出头之日,除非是攀附上了……”

高车大马自身后驶过,道旁nv子们立即噤声。

车里的萧婵虽打着瞌睡,心中却在浅笑。

原来他叫谢玄遇么。

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走投无路、来攀附她的那一天。

不过,说不定在那天到来之前,她自己就先完蛋了。毕竟小命在萧寂手上攥着,而萧寂又是个y晴不定、喜怒无常的国君。

车马自大道往皇城外驶去。

昨夜谢玄遇当真给她端来了避子汤,她也幸好逃过一劫。而今日开始恰逢先帝祭日——萧寂不知为何近年来ai演得很,每回祭日都要闭关斋戒三天。三天过后她就要嫁给元载了,但愿别再出什么岔子。

然而岔子就在眼前。

公主车驾停在郊祀礼台几里之外,远远地萧婵瞧见那镇国公府挂灯笼的车驾上下来的年轻公子时,忍不住喊了一句:

“五郎?”

那人回头,厚重礼服掩盖不住笑意,对她行了个礼。

“公主。”

“许久不见,在下元家五郎,元载。”

萧婵心里激荡。

三年前她在长安大雪里捡了个倒在公主府前的人,洗g净发现长得还不错,就留在府上当个摆设,没想到他能写会算,就封了个虚衔让他住在侧室帮自己抄传奇本子、乐府诗和养蝈蝈。没待满一年,他就留了张字条走了,说感谢她收留,来日定当以命相报云云。

现在她晓得了原来是这个以命相报。他脱胎换骨、变成镇国公来当她的倒霉驸马了。

说自己叫五郎也不完全是骗她,东海王封地三年前出过事,听闻有人叛乱又被镇压,si伤万余,她隐约知道,但那时她正si了第三任丈夫孀居在长安,成天忙着假装花天酒地,防止萧寂找她的茬,实在没留意这时间上的微妙差别。

更何况当时他那谨小慎微、担惊受怕的模样,与如今的王侯气度,确实判若两人。

萧婵提着裙裾走下去,满脸怀念地伸手——

拍了怕元载的脸。

“白净了。看来镇国公府养人。”

“公主。”元载顺势握住她的手,眼神复杂。

“你不怨我当年不告而别。”

“镇国公不是留了纸条么。”

她把手ch0u回去,拢在袖子里。

“怎么算是不告而别。”

“阿婵……”

他又开口,她把手举起来,做了个止语的手势,下颌高高扬起,略微有了些长公主的架子。

“别叫我阿婵。如今镇国公不是五郎,我也不能再如公主府时那般对你,三年了。”

她微笑:“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对面的手收回去。她余光瞥见他失落眼神,心里还是ch0u痛了一下。

不是没有过好时候,就算不是男nv之情。他们趣味相投,弹琴对弈、又常在她被叫进g0ng后点了灯等她,等她从g0ng里狼狈地回来,就屏退左右,自己从车中把她抱下去。还是五郎时,他是为数不多深知她与萧寂关系的人,但这么多年,他守口如瓶。

就算他对她有隐瞒,凭着当年的交情,她也该原谅他不告而别。

“算了。”

她又叹息。

“一同进去吧。”

年轻的王侯脸上露出欣喜神se,伸手给她,她没接过去,自己往前走,他就跟在她身后,就像三年前那般。后边随行的人按捺八卦眼神,也跟着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公主晓得今日祭礼,特请了翰林院新进的学士做讲席,为群臣讲经么?辟雍此时想必已坐满了,你我怕是得到后头去。”

萧婵停步,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装作无意地问他:“哦?新学士,是哪位?”

元载见她b方才瞧着眼神活泛了许多,心里也高兴,像从前那般凑近了她低语:

“听说长得不错,公主有兴趣瞧瞧么?记得是姓谢,该不会是江左谢氏罢。”

萧婵勉强笑了笑:

“哦,姓谢。真稀奇哈。”

祭礼台边上停车马的远处又喧嚣起来,一行人簇拥着走过。此处是禁地,卫兵森严,但无奈萧婵眼尖,从密密麻麻的铁甲反光里瞧见了皇帝的步辇。

也瞧见了皇帝步辇旁亦步亦趋的谢玄遇。

萧寂待谢玄遇真是青眼有加,想必是要拿他垂范九州,以示用人不拘一格,就算是江左寒门,也有来大梁受重用的机会。

但今日谢玄遇真是光彩照人。

她眯着眼仔细打量他。厚重礼服在他身上反而不嫌笨重,甚至更添飘逸,但萧婵如今瞧那人时想到的全是他不穿时候的样子。端方周正的人,脱了那层人皮才更有意思。

可惜昨晚她没得手,看来谢玄遇表里如一,确是个三贞九烈的好男人。她大略是没第二次机会了。

但谢玄遇如此留余地,又不像是要筹谋着报复她。

难不成,他真就这么算了?

但就在萧婵琢磨时,萧寂恰也往她这边看过来。

萧婵立即转过身去,朝元载那侧挤了挤,低头行礼。等皇帝的步辇侧身而过,忽然刮起大风,元载唉哟一声。

萧婵下意识回头,见元载捂了眼睛,分外关心,手臂搭在他肩上凑近了仔细看,又低声问他:

“进东西了?别动,我给你吹吹。”

却不晓得身后步辇停了。

萧寂示意停步的手还没放下,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谢玄遇倒是眼神淡漠,连看都没向她看。

而萧婵那温柔关切的尾音还飘在风中,转了几转才消失。

经筵开始时辟雍内坐满了人,而他举目四顾,没看到萧婵和萧寂。

日头升到中央,眼看着开讲的吉时要错过,侍立的礼官额角流下细汗。方才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长公主从路旁拦住,两人又在换礼服时没了踪影。虽则见怪不怪,可这毕竟事关大梁颜面。要知道,祭祀大礼上不光有百官,还有千里迢迢来大梁的使臣。

他低眉,眼神看向座中显眼位置的元载。

对方倒是泰然自若,脸上丝毫没有未婚妻光天化日被带走的窘迫。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年纪轻轻就袭了镇国公位置的年轻王公。元氏原姓拓跋,祖上是前朝皇族,后来在手握兵权的外戚萧氏威胁之下“禅让”,自请离开中原,去东海之滨做逍遥王侯。真论资排辈起来,萧寂未必b他更有资格做大梁皇帝。

但江北生灵涂炭多年,谁也不愿再见征伐。萧寂今日的举动,或许不仅是意气用事那么简单。

也是在敲打元载、威慑所有在场的人——他萧寂是这个皇朝唯一能为所yu为的存在。纵使是东海王的后人,也要对他屈膝,奉上尊严,甚至,是最珍视的东西。

元载珍视萧婵吗?

她看他时候眼神关切,她今日穿的礼服厚重、端庄、温柔,像极了为天下垂范的公主。与昨夜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她弯腰时玉佩在腰间晃荡。大礼之日,为何不系重一些的玉佩?

为何要用那种语气和元载说话,难不成,他们之间也有旧。

想到此,谢玄遇闭了眼。

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大人,谢大人。”

礼官在他耳边咳嗽,他睁眼时,看到远处萧寂搀着萧婵走来。群臣自觉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

此刻他才觉得两人的礼服相像到刺眼。而这场祭典,像极了一场大婚。

但他眼神最终只停留在萧婵的唇上。

毫无疑问萧寂吻过她,唇seb方才yan丽许多。许多臣子未曾见过长公主的尊容,而今天甫一见到,都屏声凝气。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因为太远、远到这辈子都够不到,所以再美都是可能的。

“这就是长公主么?怪不得……我是王侯我也愿求娶啊。si了也甘心。”

“嘘,小声点,被陛下听见,十个头不够你砍的。”

谢玄遇听见不远处两个出访大梁的王子咬耳朵,眼神都落在萧婵那边。而萧寂的神情谢玄遇看得懂。

是飨足。

他也是两日前才懂了何谓飨足。

以及飨足之后迅速被ch0u离、扔进庸常的空虚。或许人们说的没错,萧婵确是祸水,他只是她诸多玩物之一而已。谢玄遇也知道,他此时介怀也是身而为人的常情,只需再旁观几日,他的心绪就再不会被她摇动了。

他如此确信。

皇帝与长公主坐定,礼乐响起。h钟大吕声中,众人肃静。但萧寂与萧婵听讲经的坐席离他近,却与其他人隔着一圈护城河般的清浅流水。明h纱帐放下去,将两人与身后的百官隔开。

讲经开始,萧婵的坐席正对着他。

谢玄遇开口,他故意眼神投向远方。可余光仍旧瞟到她的脸。离得近才发觉其实她今日并未厚施脂粉,那苍白的是她原本的脸se。唯独唇se鲜yanyu滴,而眼神……

萧婵眼神是空的。

像经历过许多次破碎之后再拼凑不起原来形状的琉璃人。只是勉强粘起来,坐在那里。

他不再看她了,但讲经的声音慢了许多。

由于是先皇祭典,原初要讲的《尚书》换成了陀罗尼经。南朝尚玄谈,他也懂些陀罗尼文,故而讲得简明扼要,一时间众人都静听。

唯独下一句他哽住,思忖片刻,才开口继续。

“汝ai我心,我怜汝se,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萧婵抬起头来了。

她眼神投过来,像方才一直未曾看见他似的,在那瞬间看见了他。

他眼神始终定着,未曾回看。做贼心虚么?可他们之间又何曾有过什么。

b起她和萧寂实在不算什么。

如此想着,谢玄遇还是看到了萧寂的黑se龙袍笼罩在相距咫尺的萧婵衣裙之下,衣料簌簌微动。

皇帝的手在她里面。

萧婵坐得直,只专心不要让身后明h纱帐隔着的群臣看出异样,但脸se还是苍白,甚至含着将坠未坠的泪。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让身后坐在王侯席位上的元载难堪。

他又一次闭了眼。

这漫长的午时一刻,b从前三十三重生si关更难熬。

杀心——

这是他第一次,心底深处蔓延出杀心。

杀了萧寂,她就能再不流泪么?世上的事可以如此简单么?

但他口中还在继续讲经。

“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se,名se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ai,ai缘取。”

“筵师,恕罪,臣斗胆有一问。”

群臣哗然,而元载站起身行礼。不管南北讲经都有规矩,群臣无贵贱尊卑,有疑者都可起身而辩,若能辩得过,讲经者须将经席相让。

但他松了一口气。

他看见萧寂的龙袍从她身上ch0u离,萧婵深呼x1,将捏到发白的指节从案几上拿下。但那摇晃的泪珠还是从眼眶滑落了。

她像离岸的鱼,在他咫尺之遥微微喘息。

“若识缘名se,不知名se时便无识,可既无识,如何晓得名se?“

元载问得堂皇,他也据礼以析,但其实不知道究竟在讲些什么,只是竭力将神思定在法理中。

故而他没有看见,萧婵脸上微红。

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的。

就算她是真的可怜,这可怜也要被用在刀刃上。显而易见,谢玄遇注意到了,那么她就没有白白受这一回无妄之灾。

但她没有料到看他讲经这么枯燥无味的事——

竟给她看sh了。

她垂下眼睫,努力不让萧寂瞧出什么端倪。

“阿婵。“

萧寂的声音在她耳畔懒懒地响起,像猛虎吃饱后在t1an舐尖牙。

“你今日怎么……是因元载的缘故么?”

“那小子,从前与你认识?”

元载无意辩过谢玄遇,这局讲经结束于半个时辰后。众人散去,谢玄遇回后堂将礼服换下,正解开腰带时,屏风后走出个窈窕人影。

他眼神未曾移动,手却停了。余光瞥到她行至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从上往下0,停在腰间,拽住他腰带。

“大人今日晓得我是谁了。”

萧婵也不想继续装。那夜摊牌后她仍不晓得谢玄遇以后是敌是友,但她的行事风格是,能抢占先机时,定不落于人后。

“殿下自重。”

他手略用力,腰带就被从萧婵手里抢回来。她在身后没出声,他却不知这衣裳是继续脱还是穿回去,

“大人,本g0ng今日来向你谢恩的。”

她又开口,这次那戏谑的口吻消失了,端庄正经得仿佛刚才0他的是别人。

“昨夜,与……此前。大人不计前嫌,雨夜施救,本g0ng很是感激。”

“昨夜无妨。就算是别人我也会救。”他思忖片刻,还是把礼服穿回去了:“但此事与此前之事另当别论。光天化日,强抢……命官,按律是何罪,殿下晓得么。”

“按律,春三月万物萌,乐游原自古便是春禊之地,男nv之事人之大l,其间若有犯律之事,酌情定夺。”她振振有词:“更何况大人若真不愿,本g0ng也不能强迫大人,不是么。”

谢玄遇沉默。

那天的事后来变成失控之举,是他从未预料过的。

是头一回的原因么?

不过,此等荒唐事情,有一回也够了。

他轻叹,竟没发觉自己笑了,是自嘲的笑。

萧婵原本紧绷着情绪等他诘难,却没料到他当真被她说服,施施然转身回看她。措手不及间,她迅速侧过脸,眼神有些慌乱。

“殿下说得对。此事吾亦有责。”他给她行了个礼,标准的叉手古礼,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了,只南朝有。听说江左士族当年南下,带走了整个中原的舆图、典册与诗集。她从小仰慕、幻想的南朝俊秀,待遇见时已经太迟了。

她萧婵永远不会是得他倾心的那一类nv人。

她视线由对方腰际移到指节,脸又微红。而他视线也恰移到她藏在宽大礼服内的手指上。那手指曾压在他腹部,抠出不少血痕。

他咳嗽一声,眼睫垂着。

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实不相瞒,大人。昨夜是本g0ng的生辰。但每年生辰,实是本g0ng遭难之日。但昨夜有所不同。”

“昨夜只觉得安稳。我已许久…未曾觉得如此安稳了。”

她笑时分外天真无邪。唇上还残留着萧寂啃过的痕迹,但自己浑然不知。这是个发自内心的笑,像卸下个沉重包袱一般。

他眼神定定地看她,萧婵这么说完就走了。

少顷,房顶上传来动静,谢玄遇没抬头,他晓得是谁。

待屋角漏出一线天光,他才开口。

“明堂的房顶,你也敢掀。”

赤鸫在房顶上以手支颐,眨巴眼睛。他终于又把礼服解开,迅速换上常服,背肌在里衣下若隐若现。

“首……公子待要那这长公主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与我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赤鸫吹了声口哨。

“我就说嘛,瞧着也不像有私情。先前那事,八成也是那长公主强迫的公子。”

然而谢玄遇低眉。

赤鸫这么说,他应当释怀。但实际上,他并未觉得有何释怀。

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赤鸫。”

他回身拿了书简,才开口。

“去查查长公主的生辰,究竟是哪天。”

夜,三更,祭祀明堂偏殿内。

玄se龙袍罩着同se的长公主礼服,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神祖牌位。

萧婵的手扶在供桌上,铐着金臂钏,结构jg巧,两相连搭,解不开。

她眼睛被玄se衣带罩着。

萧寂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燃一只香炉。南海沉香的味道悠悠地飘起来。

“陛下!不能点那个…”

她闻到那浓郁香气时慌乱了。

“不点这个,阿婵你会像白日里那样么?”

萧寂起身,抬起她下颌端详,瞧见尖俏的下颌角有一滴泪,就弯腰t1an去。

她在阵阵地颤抖。

“元载与你相识多久。”

他声音没有波澜,礼服也未曾脱,只是掀起袍角。

“不过将si之人,相识多久也无妨对么。”

“别杀他,他和我没有私…唔…”

萧寂也随之发出一声喟叹,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下颌。

“妹妹。”

他又挺动腰肢,供桌上的东西都在颤抖。

“与孤生个孩子。”

她声音在激烈yuwang冲刷之下,听起来却是冷的。

“太迟了。”

“我心中已经没你了。你也恨我多年了,皇兄。”

他停住,萧婵看不见他眼神。

“那又怎样?”

萧寂终于开口,在她耳边。

“你ai做这事,这事让你舒服,不是么?妹妹。不然当年,你怎会主动上了我的床?”

“除了我,谁知道你是个坏种呢?”

“谁会知道你这个模样之后,还如我这般…不愿放手呢?”

阗宇寂静。

寂静中只能听见那yi的声音。

忽而天边不远处炸起什么东西,巨响过后亮起盛光,将整个祭礼坛与明堂都照亮,惊醒萧寂沉溺的眼神。

他终于放开她,整整衣服就走出去。

甚至不怕她离开。

因为即使她逃了,他也能把她抓回来。

寂静中萧婵缓缓地抬头,下颌泪水顺着滑进x口。

虽则蒙着眼,她晓得现在自己的模样。

这是她身为藤蔓时的模样,毫无尊严可言。

有脚步声进来了,不是萧寂。

放了cuiq1ng料的南海沉香混淆了她的嗅觉,萧婵在那中间闻到一段冷香。

那人蹲下身,用佩刀切断了拷着她的金臂钏,却没有摘下蒙着她眼的罩布。

接着他脱下外袍,罩在她身上。那冷香就愈加分明,驱散灵台的浓雾,她心底却还是空的。

她在赌,赌来的人是谁。

“五郎。”

她伸出手,0索着找到对方的手。修长手指、指节漂亮、强劲有力。

她把那只手牵过去,按在自己x上。冰冷触感激得她又是一抖。

“陛下用了烈香。”

“今夜不做到最后,我会si。”

谢玄遇没说话。

他心跳如鼓,只觉得手下覆盖的像一团雪。

炽热的雪。

他没有说话。既然萧婵把他认作了什么五郎,此时开口徒生事端。当下之急,是将她带离此地。

方才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与火光刚好替他们做了掩护,毕竟是万国来朝的祭典,若真是有刺客,萧寂定会在外头迁延许久。但她……挺得住么?

见对方没反应,她急了,又叫了一声五郎。

这声五郎叫得熨帖、熟稔。他心中震了震,把手挪开,但触感还在,且更加清晰。

从手心烧到四肢百骸。

“你不愿就算了,放开我,我自行出去。”

她额角汗珠流下,顺着颈项流淌进x口。他竭力不去看,但神思都定在原地,反应过来时,才惊觉那燃情香——还未曾灭。

他将她抱起,要去找赤鸫。

鬼市定有解药,但来不来得及也未可知,萧寂又随时会回来……

而萧婵的手已抚上他眉心。

“五郎。”

“别急,我晓得这神龛后头有一处密室。当年我还小,常去那躲着,不愿见g0ng里的人。”她大略是药劲上来了,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我母亲si了,父亲不晓得是谁。年纪大些的g0ng人晓得我是野种,背地里都说,我是皇上养的小妃子。”

谢玄遇听她讲那些陈年旧事语气轻松,他却阵阵地发冷。手在黑暗里0索着,寻找她所说的密室。神位前蜡烛煌煌,但照不亮这偌大的厅堂。

暗处太多了。

终于他在神龛背后0到一块花纹略有不同的砖,拨转之后,轰然开启。而萧婵就在此时忽而凑近,吻在他耳后,温柔缱绻,像含着珍珠。

“五郎。”

他听见某根神志之弦断裂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跌坐在狭小空间里,她抱着他脖颈,大半个身躯吊在他身上。在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他关上密室的门。

黑暗中香气愈发浓烈,她咬啮啃噬他脖颈处的皮r0u,发出细碎的声音,像急不可耐的流浪猫。

他任由她在他身上痴缠,听见她继续絮叨,很多怨言似的。

“你晓得那年你不辞而别……我生了场大病。人们都说我要si了,萧寂也当我要si了,连梓棺都选好了。其实五郎,阿婵晓得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又不向我讨要什么的人。若那年你说要带我走,我随你一同走就好了。”

她啰啰嗦嗦了这么一大堆,他都只闭眼听着,忍受愈来愈灼热的t温与她越来越贴近的身t。

能忍到何时?

他不知道。

“可白日里又见到你,我偏要同你说生分的话,实在是因你已是镇国公,我……也不是当初的阿婵啦。”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原来她说的五郎就是元载。

原来她真和元载有旧。

“你记得你给我弹的《蘼芜》么?”

她在谢玄遇身上蹭,缓解浑身的焦躁。热气蒸腾,那些话就像流水一样在他耳边蹦出来,但该听的人不是他。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

他没听nv子唱过歌。

在如此境地里,她歌声也藕断丝连,很哀怨的,像唱给情夫。

熟悉的烦躁蔓延上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捏住她乱动的腰肢,萧婵sheny1n了一声。他又捂上她的嘴。

萧婵温热呼x1喷到手心,不得已他将手拿开,她又开始乱动,在狭小空间里,就算压住了手,膝盖又会碰到要命的地方。

“五郎,你为何不同我做?”

她哀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略侧过头,就能吻到她的唇。

但他终于按住她乱动的身子,用空出的手摘了她罩眼的布。

“殿下,看清楚,我不是五郎。”

萧婵安静了。

接着她吃吃地笑,笑得他偏过头,心中泛起悔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谢大人。”

“不……是恰巧。”

他不知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从赤鸫查到了她生辰,并发现她确实未曾说谎,但似乎长公主这个身份藏着皇室秘闻开始,还是从他莫名其妙地深夜出来散心,却听见偏殿里传来异响开始?

他本不该cha手,但她流泪了。

是他该si的恻隐之心作怪,连对手都要怜悯,把他b到如今的地步。

“那大人为何不丢下本g0ng走了呢?”

她语气在发现他不是五郎之后忽然疏离,冰冷狡黠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他。

谢玄遇握住她腰肢的手却愈发收紧。

浓香药xb他想的要烈。

该si的。就在这居于下风的关头,他才发觉,自己早就y了。

《上山采蘼芜》诗,来自乐府诗集。

“做不做,不做就走。还是说,谢大人想眼看着本g0ngsi在这?”

萧婵捏住他衣领,眼神傲慢。自从晓得了他是谢玄遇,态度就骤然冷淡。但他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这态度转变着实生y,像在给他演深情戏码,让他觉得自己又对元载有情、又不得不和他在这里苟且。

因为萧婵拿捏住了他是个容易动恻隐之心的人。

他放开了她,萧婵猝不及防被他晾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冷淡至极。

说,殿下,这戏演到这里,也便收了罢。

她咬住嘴唇不说话,浑身仍抖着。

谢玄遇看了她一会,推门就走了出去。

萧婵闭上眼,等待。

黑暗里时间总特别漫长,让她想起那些剜心剔骨的时刻。假如人生能回头——她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活过那一天,萧寂亲手杀了先皇的那一天。

如果能si在所有事都未曾发生之时多好。他那时还是与她相依为命的皇兄,两人并肩躲在太ye池下,他神神秘秘埋那坛酒,说等我的宝贝妹妹长大了,再取出来与阿兄一起喝。

但所有坏事已经发生,而坏事常等不及谁长大。

密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她想不通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为何还有光能漏进来。

只有一丝也好,足够照亮她。萧婵伸出手,不管不顾地抱住进来的人。

“萧寂。”

她呜咽。

无意识中她叫出萧寂的名讳,整个大梁再没几个人知道皇帝在登基前的名讳。先皇不喜欢这个太子,给他以寂为名,恶毒地希望他孤独一生。而他似乎也符合了这个谶言般的名,从来都是孤家寡人。

怀抱中的男人僵了一下,他没说话,但萧婵也清醒了。

那gu熟悉的冷香,竟然是谢玄遇。

他竟在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谎之后,还愿回来。

他没说话,但手掌力度强y,握住她腰肢往下,0到凌乱衣衫下摆,早就不剩什么布料遮盖的地方。

“一次就好,是么。”

萧婵仰头。

她说不出什么成句的语词,所有语词都在他手指触碰到她时变成呜咽。而谢玄遇在触碰到她身t时也眉心蹙起。

浑身热得反常,而且……sh得反常。饶是他没有过什么经验,也晓得这是药力所致。

燃情香的事,她没有骗他。生辰的事,也没有骗他。但为何要装作以为他是元载,还说了那么多不该他知道的话?

心中那gu熟悉的烦躁并未消退,反而愈加喧嚣。

但他没有离开,反倒继续了。

“唔……你走。”

她推他。

“萧、萧寂快回来了。”

她是真的急了。

方才不过是权宜之计,想着要摆谢玄遇一道。反正就算被捉个现行,萧寂也不会杀了她,只会留她折磨着玩,倒是有可能杀了他。彼时再劝一劝,si罪变活罪,再押在牢里审一审,由不得他不招自己的隐秘身份。

但现下的形状,她却不愿再继续。

不想当真欠他人情。

谢玄遇眉间凝着一滴汗,那汗水正掉落在她x口上。他究竟在做什么呢?对,应当是先让她药力缓和些许,再带她离开这。

赤鸫说她身份可疑。那么,或许获取她的信赖,是瓦解萧梁这局棋的重要先手。

他如此说服了自己时,手掌按到她腿根处,她呜咽着靠近他,听见谢玄遇低声。

“别出声。实在忍不住,就咬我。”

她快疯了。

谢玄遇根本不知道怎么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用尽浑身力气握住他的手,将手指凑近她身下。黑暗中她瞧不见他的脸,但知道那表情一定如临大敌。

“只能用手?”

他忽然抬头,那声音是真诚的问询,没半点戏谑的意思,但声音带着不自觉的哑。她浑身已经烫得像炭火般,这句话就是在炭火上又添了把柴。根本来不及再想其他,她略抬起身,把他衣裳撩起,两人都沉默了,只剩衣裳的窸窣声。

然后是天籁般的声音。

萧婵当真一口咬在他颈侧,他闷哼一声,强忍住浑身奔流、发烫的血。

“好大。”

她呜咽。

他还是不说话,等她慢慢适应后,才开始动。

密室里本就呼x1艰难,渐渐地,两人都有些昏昏然。她拼命去够门缝边那清凉的风,他却不放手,一直在她身下动着。

一下b一下更重。

“轻、轻些。”

她要si了一般,但燃情香的药效确实在减缓,那b疯人的焦灼感渐渐没了,被他颈项间的香气所代替。

那是与g0ng里完全不同的香。

温暖、g燥,不会暗暗地让她沉迷而后置她于si地,是不曾被pa0制过的香。他应当是来自某处极避世的所在,却甫一踏进红尘就遇上了她。

也是他的劫数。

萧婵笑,那细碎的笑让他动得更快了,转身抵住她,几乎要将她凿进墙里。

琉璃幻光,碧城玉楼。

许多不切实际的风景。

她在尖叫出声之前再次咬住他,而男人呼x1粗重,极速拔出来,s在她已经不成样子的裙裾上。

ga0cha0的余韵在她脸上分外明显,但黑暗中他只能看见晃动的轮廓,和脸上依稀的泪。

“得罪。”

他抱起她,推开门就走。

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他神思略微清醒了些,但脚步还是趔趄。

偏殿内无人,谁都未曾察觉此处的动静。他放赤鸫去查看巨响来源,此刻还没回来,一切都看似天衣无缝。

直到他抱着昏睡过去的萧婵转过偏殿、走进祭礼殿后狭窄g0ng道,在尽头遇见了某个白日里曾擦肩而过的人。

长公主的未婚夫,她口中心心念念的元载。

“劳烦大人。”

元载什么都没问,脸上波澜不惊,只伸出了手,做了个要从他怀里把萧婵接过去的姿势。

微妙气场在三人间蔓延,元载甚至没给过他眼神,目光只落在他名义上的未婚夫人身上,甚至可以说是深情。

而昏睡中的萧婵的手还拽着他袖子不放。

谢玄遇没放手。

“大人。”

元载脸上似笑非笑。

“阿婵她从前就是如此……贪玩。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四处留情。其实她何尝有心呢?”

年轻的镇国公低头看萧婵,伸手抚0她额角黏在一起的乱发。

“不过,殿下有心不如无心。否则以她这辈子,也太苦了。”

元载再次伸手,这回谢玄遇没有阻拦,萧婵落到驸马怀里,还是熟睡着,眼睫垂下,不仅不跋扈,甚至还有些可怜。

谢玄遇转过眼神,不再看她。

“谢大人照拂,改日登门拜谢。”

元载这话说得客气,但在此种场合下却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谢玄遇眼看着元载抱住萧婵往上颠了颠,她很熟练地在他怀中选了个舒服的角度继续睡,忽而开口。

“镇国公不问……今夜此地发生何事么?”

元载停步。

气氛瞬间紧绷,谢玄遇下意识握手成拳,五感极敏锐地捕捉到杀意。

虽则只有那一瞬。

“大人说笑了。”

元载开口时,杀机顿时化为虚无。他语调还是轻松、有礼,暗暗地还有种世家子弟累世高门的懒散。

“不就是阿婵与陛下那些事么?大梁无人不知。”

元载根本没怀疑过他。又或者,在元载眼里,他根本不配成为值得怀疑的人。

在大梁,镇国公的情敌只有一个,就是萧寂。

谢玄遇微笑,行了个端正的叉手礼。

“那么,不送。”

两人冷峻地最后互相对视,继而元载转身,两人消失在黑夜。

谢玄遇在黑暗中站着,又笑了一声。

寝殿内。

萧婵恍惚起身,瞧见元载坐在她卧榻一侧,正凝神点香烛。

烛光照得他侧脸雪雕玉砌,又有种不近人情的jg致。

“五郎。”

她感激开口,r0u着额角,灵台仍旧一阵阵地发昏。方才那些荒唐场景浮现出来,她脸又红了,做贼心虚似地,把领口往上提了提。

“是你在偏殿外放了火药引走了萧寂?此事太冒险,下次不许了。”

她屈腿坐起来,才发现腰肢软得像泥。

都怪谢玄遇。她咬唇,犹豫片刻才开口:

“都怪你来得迟。那谢大人也是路过,你不要为难他。”

“殿下与那位谢大人,从前认识?”

元载突然抬头,似笑非笑的眉眼在灯下晃。

“看那人今夜的模样,倒不像是路过。”

灯烛又晃了一下,元载俯身向下,圈住了她。语气还是客气疏离,带着调侃,却又不止是调侃。

“他也是你的猎物之一么,阿婵。”

元载的鼻尖几乎碰到她鼻尖,雪白袖笼压住她的手。轻若羽毛,但她却觉得很重。

泰山压顶一般的重。

“别取笑我,镇国公。”

她极慢地眨了眨眼。

“你晓得我……谁都不喜欢。”

“我只ai我自己。”

元载没动弹,眼睫极慢地眨了几下,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他才笑了。

“对。”

“险些忘记,你可是铁石心肠的萧婵。这么多年了,连萧寂都没能得到你,何况是我。”

“如果我当年没走呢?”

他再次抬眼看她,浓黑眼眸里炽盛的火光让萧婵心头震了一震,想起许多旧事。

例如三年前那场大雪,她在雪地里捡回个漂亮书生,擦g净他的脸,发现他有双太过忧郁的眼睛。醒来后元载就在她府中行尸走r0u般地活着,她知道他有心事,但从没问过。

浓雪覆盖长安的时候,他们也曾像两只受伤的兽,互相t1an舐伤口。

“如若我当年……留下陪你呢,阿婵。”

“你会选我还是陛下。”

火光跃动,萧婵轻笑,目光落下去,如同烈日徐徐落入山谷。

“没有如果。”

“走了就是走了。我从未怨过你。”

元载苦笑,把她放开。余光瞟到她领口痕迹,目光骤然凝聚。

那雪白的一团上隐约有指痕。

男人的指痕。

萧婵惊叫,因为元载将她按在床榻上,力道之大,床榻连着吱呀一声。

元载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如若不是亲眼看见,都不能想象这个长得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轻王侯不能自控的一面。

“是他?你真让他碰你了?不是萧寂,我就知道。”

“我都从东海回来了,我拿到公侯之位了,我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了,阿婵。你哪怕再等……”

他虽则语气凶猛,却不敢碰她哪怕一个指头。

萧婵没说话,她偏过头去,向他袒露脆弱的脖颈。

“是啊,我和他做了,怎么。”

她轻描淡写。

“你知道的,五郎。我萧婵从来不等任何人。”

“首座。昨夜祭礼台失火、烧了三百座大帐的事,你晓得么?这么一烧,祭礼也完蛋了,大梁皇帝气得不轻,正下旨严查呢。”

赤鸫单腿倒挂在房梁上,伸手去探兜里的r0u脯吃,眼睛瞧着打坐的谢玄遇。

对方没说话。

昨夜回来后他除了沐浴,就是打坐。b平时还无趣,赤鸫觉得很反常,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话说那长公主……昨夜你们照面之后便不晓得去何处了,首座你想知道么?我出去打听打听。”

谢玄遇终于开口:

“不用。”

“万一她……”

赤鸫刚想说万一有新线索,却见谢玄遇睁眼,剑光似的眸子,b平时更沉静。

“你说她生辰之日,大梁后g0ng有位妃子被赐si,那位妃子恰是萧寂生母,是么?”

“是啊。”赤鸫继续吃r0u脯,在房梁上自在得像个蝙蝠:“不过也或是巧合。听说那先皇荒唐得很,等闲便责罚嫔妃。”

“萧婵的生母并非g0ng中人,这是鬼市的线报,可有证据。”

“当年知晓此事的g0ng人或是被杀,或是老si,已不存世了。又或……还有个证人。”

谢玄遇也同时想到,但他不愿开口。

“咱的陛下,萧寂。”

赤鸫把最后一块r0u脯吃了,翻身到房梁上去,蹲在那双眼熠熠发光,那是少年人残忍又孩子气的恶作剧的笑。

“首座,你猜我昨夜走那趟,还打听到一桩什么秘闻?”

他献宝似地张开手指,b了个数字。

“原来那长公主与陛下果真有旧。长公主三嫁三丧夫,均是因萧寂舍不得这位妹妹离开她出g0ng呢。听闻那长公主平日里就住在g0ng中,全大梁的人都知道。”

“我说萧梁真是烂到了根儿上。索x赶明儿我也弄些火药,把这脏w一滩的长安城烧了算了。”

“赤鸫。”

他训斥一声,对方就00头,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宗门不是屠场,你我亦并非屠夫。此类话,今后不许再讲。”

他整整衣袖站起身,赤鸫就从房梁上跳下来,稳稳落在他身边。

“那首座下一步待要如何?”

“寻出当年将江左谢氏灭族的罪魁祸首,按律诛杀。”

赤鸫闻言不语,然后问了他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

“万一罪魁祸首就是那狗皇帝,或是长公主呢?”

他停步,想起昨夜黑暗里她脸上的泪痕,手心又烧灼起来。

“国法之下,皇族与庶民同罪。”

他甩下这么一句,就匆匆走了。

“唉,首座。今日大奉先寺有高僧,你去不去?那人听闻与长公主从前也有些因缘际会,或晓得些什么。”

赤鸫追上去,见谢玄遇步伐趔趄一下,才回头。

“你说什么?高僧,和长公主?”

“嗯呢。”赤鸫眯起眼:“城里传奇话本成天扮演这套戏,首座,我说你便是太过不食人间烟火,才会被se相给蒙蔽咯。”

“待要瞧清楚,才知道那烂到根里的花,它不可能结出什么好果子,是不是。”

午后,大奉先寺。

萧婵半躺在后院牡丹花架旁边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把稻壳,在百无聊赖地——喂j。

“施主找贫僧何事。”

穿堂里走出个僧人,长得慈眉善目,又年轻,活泼泼地走过来,心无芥蒂地坐下。

“无畏法师,本g0ng找你来打一卦。”

“贫僧不会打卦。”僧人还是笑眯眯的。

“那请法师给我瞧瞧。”萧婵脸上还是愁云惨雾。

“本g0ng这几日,总惦记着个奇怪的人。一瞧见他我便心口直跳,该不会是给狐狸jg魇住了吧。”

“贫僧只是个天竺来的沙门,不懂降妖除魔之事。”他看她半晌,终于笑着开口。

“殿下近日可有好事发生?”

萧婵一骨碌坐起来,就差把脸蒙上。

总不能和法师说,她近日来尽做春梦,春梦对象都是那个态度冷冰冰的探花郎。

但全长安也就这位大奉先寺的年轻沙门有耐心听她说这些j零狗碎的事、还不会去和萧寂嚼舌根换赏钱了。他年纪轻轻却已自西游历而归,通熟西域语言,可谓高僧大德,连萧寂也敬他几分。更可贵的是,他没有分别心。在他面前,长公主也不过是个普通施主而已。

“气se不错。”他又瞧了一眼,确认道:“b前几日见殿下时好太多了。”

萧婵又支吾了。

“谢过法师。改、改日本g0ng再来。”

“殿下客气。本寺受殿下照拂良多,何须言谢。”

她刚要走,却先是听见脚步,接着,便在后院花墙边的圆窗下瞧见有人在花影里穿过,混杂着谈笑声。依稀五六人,都穿着翰林院服制的袍服,或青或红。

那人也在其中。

他今日鬓角修得整齐,袍服也整饬。眼神冰冷,眼下有些乌青,大约是睡不好的缘故。

没缘由地,萧婵觉得谢玄遇今日心情很低沉。

可愈是见他心情低沉,她心跳得就越快。

像是如此便可证明受着莫名其妙煎熬的不止她一个。在萧寂眼皮子底下的长安城,这个隐瞒真实身份的男人,三番五次地放过她、不惜犯险救她。

若他不是个烧坏了脑壳的傻子,就是有所图。

眼见着那行人要走到后院禅堂来了,萧婵终于惊觉。

她回头往年轻法师求助:

“法师,外头有本g0ng的、咳,仇家。敢问何处……能让本g0ng暂且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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