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问询的人都不留半点面子,刑讯逼供似的语气询问邓畅,似乎是包仲杰又搬出了非常利于自己的证据,这次的问询时间非常长。
到后来路西记不清说了什么,只记得对方反复地问。
“你确定你没有参与这些?”
“你保证你完全不知情?”
“包仲杰说的都是谎话,你是这个意思吧?”
邓畅安静地听着,在问话之后才点头,一次次地说同一句话:“我确定,我是无辜的。”
录音设备的灯一直亮着。
晚上九点多,问询才算结束,邓畅还要去训练。路西跟着,按理说是不能跟的,但是队上或者说陈岐,给路西开了绿灯。
时间太晚了,没让崔笑在这儿陪着熬,路西拎着录音机,用最原始的设备放音乐。
周元熙本来今天要采访的,路西以为这么久他都撤了,结果居然还没走,坐在体育馆大厅里等着他们俩,看见路西过来时问:“今天我还能录制吗?”
路西想人家也等了很久,说:“行。”于是和周记者一起,拎着摄像机和录音机进了冰场。
邓畅在冰上训练,路西和周记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望着邓畅。
“这么看看不出来,但我听说滑一整套节目非常累是吗?”周元熙问。
“嗯。”路西表示肯定,“只不过因为有惯性所以看着不那么明显。跳跃真的很累,你跳几个就会腿软了。”
冰场上邓畅在合乐,有时候合乐是只做舞蹈动作不上难度,但这次是上难度的。
“下一个是那个顶级连跳了吧?”周元熙也差不多记住了邓畅的动作。
“没错,你记性很……”路西刚点了一下头,话声戛然而止。
冰面上邓畅在4f+3lo之后,第三个点冰跳没能做出来,落冰时脚下一个不稳,狠狠地摔了出去。
——
邓畅摔下去之后,路西本来没觉得什么。摔跤嘛太正常了。
可足足两秒时间,他一动不动。
在这两秒里,路西心脏猛地抽紧,所有糟糕的想象都冲进脑海,几乎觉得心跳都停了。
他脑海空白地大喊了一声「邓哥」,拉开冰场门就冲了上去。
还好就在上冰时,邓畅支起身子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清醒着。
——
“怎么样?受伤了没?”路西冲到邓畅身边,急切地跪下,“要我叫队医吗?骨头没事吧?哪里疼?”
邓畅慢慢地坐起来,灯光在冰面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影,冰上一道道苍白的弧线,全是邓畅的冰刀刀刃留下的划痕。
有种说不出的萧索。
“没关系,别担心。”邓畅摇了摇头。
躺着的那一会儿体温融化了冰面,衣袖裤腿都湿了。
路西在第一瞬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可那种情绪随后又变成生气,想问邓畅没受伤为什么要一动不动吓唬人。
但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就变成了细细的,碾在他心尖上的疼。
邓畅最近遭遇的这些和受伤相比,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
邓畅也觉得路西会生气,因为为他着急所以生气。
他一只手扶着冰面,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解释:“小西别生气,我就是突然有点累。想缓一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没有受伤,但是很疼,也很沮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想要躺在那儿哪怕是装一会儿死,都是好的。
可路西受过伤,会比谁都怕受伤,他应该至少做点反应不让路西担心的。
正这样想着,一只手落在邓畅肩膀上,轻轻地搭着他捏了一把。“没关系。”路西认真地轻声说,“我明白。”
邓畅侧过头,路西看着他,脸上在很温暖地笑,眼里却闪着隐约的泪光,神情有种让人酸涩的温柔。
是啊,路西当然会明白。
因为他们是绝无仅有的并立在世界之巅的双子星,只有他们明白彼此的一切际遇。
不管是兴奋还是期待,不管是落寞还是疼痛。
——
灯光映在路西漆黑的眼睛里,让他的瞳孔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葡萄色。明明这时候路西的位置更低,明明仰着脸,在邓畅眼里他却像高处的神祗,只有他能给予温柔和爱意。
邓畅没有多想,握住路西的手腕。
路西往周元熙那个方向看了眼,摄像机「录制中」的红灯就在他视线转过去时熄灭,自动门轧轧地缓慢开合,周记者望着他们这边,带着心疼又温柔的神情,退出训练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