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的寒意,顺着玻璃杯,蔓延到他五指,蔓延到小臂,蔓延到四肢百骸。
良久,杯中冰块轻轻相撞,陆含璟冷声道:“别把你的龌龊思想按在我头上。”
他强调:“妈妈是被你逼到跳楼的。”
“是不是,你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陆敬廷笑着摇摇头,还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事后你祖父找医生为你介入治疗,大家都以为你已经失去了那段记忆,唯独我,知道你还记得一清二楚。”
陆敬廷啧啧道:“陆含璟,你小时候多少次从梦中哭醒,我都记得。”
往事不停在脑海里冲撞,陆含璟只觉得太阳穴鼓鼓地疼,一股难言的躁郁之气自胸腔向全身席卷。
他暗暗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啊。”陆敬廷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感慨:“明明知道在江城的这段时间是老爷子对你的考验期,却为了他,一意孤行地动用在京市的人脉。”
“这么喜欢他啊?”
陆敬廷哈哈大笑起来,在触及陆含璟如古井般冰冷无波的眼神后,笑声又戛然而止。
“他这双眼睛倒是像她。”
陆敬廷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带着恶意。
“只可惜,你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我的血脉,你厌恶的、却避不开的血脉。”
“只要留在他身边,你就会忍不住追逐。他不像你母亲家世普通,江城程家的掌权人,也见识过花花世界,又怎么会甘愿屈居人下呢。”
伴随着陆敬廷的一字一句,录音笔里程御的喘息,后视镜里蒋舟得意的笑,不停地在陆含璟脑海里重复播放。
他终于维持不住那副冷淡容色,站起了身。
陆含璟生得高大,正值壮年,陆敬廷保养得再好,面对他时,难免还是显出一丝日暮西山的落拓。
即便如此,陆敬廷依旧不住嘴。
“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把他掠夺过来。
“或者说,你甘心就这样放弃。放弃程御,放弃江城市场,放弃陆家掌权人的地位。”
陆敬廷眼里闪动着恶意的笑意。
他太了解自己的血缘亲子了。
陆含璟已近深渊,他只需要再推一把。
“爱就是不顾一切,是至死纠缠。你要是将他抓来,关在身边,总有一天他会服软。到那时,你就坐拥一切了。”
陆含璟脑海里的画面,最后落定在二十多年前的午后,在花园里玩耍的他听到一声沉闷的响,绕过密密麻麻的灌木,他看到了血泊里的妈妈。
那双墨蓝色的眸子沾了迸溅出来的血液,像两枚颜色漂亮的玻璃珠子,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