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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遇明,安宁的安,遇见的遇,明净的明。

——安遇明上幼儿园的时候,他那暴发户的爹牵着他的手上台,这样介绍他的名字。

这名字的得来还有些个原因,安遇明他妈怀他的时候,喜欢吃辣,都说酸儿辣女,大家便以为会是个女儿。

安遇明他爸没什么文化,给孩子挑的名字都是些玉啊、珠啊、宝啊什么的,本来敲定了叫“明玉”,谁知最后出来的是个带把的小子。

安遇明他爸又舍不得这名字,想了一天了,终于想到了个好法子,将“明玉”二字改了个顺序,再换个相同读音的字,可不就成了嘛!

于是这名字便敲定下来了,叫“安遇明”。

名字是个好名字,一听起来就应该是个乖巧的孩子,可安遇明跟这个好名字的寓意根本沾不上边,甚至是南辕北辙,他自小目中无人、叛逆乖张,浑身上下都是大少爷臭脾气,即使后来他家衰败了,没了当大少爷的资本,他那身大少爷的臭脾气还是保留了个八九成。

后来被周岐捡回去,吃了些苦头,臭脾气又被磨去了两三分。可这两年周岐纵着了他些,安遇明那些曾经被磨去的臭脾气又渐渐回来了,正如这眼下。

被周岐强行塞进车里,安遇明还在做无畏的挣扎。

“周岐,你说话不算数!我早跟你没关系了,你这是非法拘禁!”

“没想着拘你,在外面浪了几天都回家,你儿子想你。”

放屁,安遇明心中想着,周新源肯定被送去梁彦那里了。

红枫林那今晚不会有什么人,周岐要罚他,因为工作勉强忍了几天,现在有机会哪里还会留下别人?

虽然是这样想,安遇明还是问了一句,“周新源在家?”

“不在。”

果然。

前几天小媒体曝出的“周二少离婚”的事是他给的料,那张离婚证也是他发过去的,周岐肯定知道这事,他今天还挂了周岐的电话——虽然不是他挂的,但周岐这人不讲理,总会算在他头上,他又顶撞了周岐,等回了红枫林,这王八蛋肯定要一桩桩同他算账了。

今晚的罚是逃不掉了,求饶的话只会给对方增加笑料,安遇明干脆破罐子破摔,先过过嘴瘾。

“那你押着我回去干嘛?再说了,要回去也得是我自愿才行吧,我不情愿的,你就是非法拘禁!”

“那你想怎么办?”周岐从笔电中抬头,抛了个手机去安遇明身上,“要不你报警?”

安遇明被哽了一下,要是报警有用,他现在还会是这样的境地吗?

当年被作弄地惨兮兮的时候也不是没跑出去报过警,结果那个警察当着他面说会好好调查清楚,让他坐在那,喝杯热水稳定一下情绪,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最后在警局见到那悠悠而来的王八蛋,还问他是想在这里多坐一会儿还是回家。

那次的逃跑最后自然免不了一顿收拾。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你能遵守当初合约上的规定,”安遇明说,“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我知道我还有对源源的监护责任,该去看他的时候我会去看他……”

看到周岐收起笔电,一副对自己洗耳恭听的模样,安遇明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完了?”周岐问。

安遇明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决定先闭嘴,以静制动。

“关于离婚这事,没得谈,改哪天就去把证重新领了,省得你总念叨。”周岐慢悠悠地说。

“你!”

安遇明一听就要炸毛,眼睛瞪圆了看着周岐,你了个半天,才说:“你说话不算话!”

“你想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说来听听。”周岐靠着椅背,身体放松。

“你说话不算话!”安遇明不理他,继续控诉道。

“……”周岐自觉他现在脾气还好,想着同安遇明讲讲道理,“现在我也没限制你自由吧?只是晚上八点前得回红枫林,源源有保姆带,你偶尔逗逗他就行,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你操心,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说话不算话!”

周岐:“……”

面前的挡板被升了起来,安遇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岐,即使他现在已经近乎紧贴着车门了,还是忍不住又往车门贴了贴。

周岐笑了笑,攥着安遇明的手一把将人拉过来,“可以正常沟通吗,老婆?”

“不想沟通了也可以做点别的?车里空间不大,做起来是有些局限了,但是也不是不能做,说起来,我们还没玩过车震,老婆想试试吗?嗯?”

“说起来,我们还没玩过车震,老婆想试试吗?嗯?”

安遇明最讨厌这人叫他老婆,然而这人叫他老婆的时候通常又是要发怒的前奏,要是再因为称呼的事顶撞这人,无异于老虎头上拔毛。

因而每每这个时候,安遇明只能敢怒不敢言。

“不要!”

暂时忍下这个恶心的称呼,等以后周岐心情好了些的时候再来翻旧账,安遇明双手抵在周岐胸膛的前,阻止他进一步靠近。

依照周岐的变态程度和手劲,要是在车上来一发,他铁定要腰断。

周岐笑了笑,没强求,“那你乖些,安静点,出差了几天,下午刚下飞机就来接你了,都没好好休息过。”

安遇明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怪谁?又不是他叫周岐过来的。

活该!

头上压了个脑袋过来,安遇明扭了扭头,语气不善,“干什么?”

“让我靠会儿。”

“不要。”把他发型都压乱了。

安遇明推开周岐,要往自己座位挪,被周岐拉住了。

男人笑眯眯的,有商有量的语气,“你现在乖一点,今晚不折腾你,怎么样?”

安遇明面上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将信将疑地看着周岐,“你说的啊!”

周岐点头。

安遇明又低头思索了一番,最后嫌弃地望了周岐一眼,勉为其难地窝到了周岐怀里,没动了。

看着向来炸毛的小狮子总算收起了利爪,安分了下来,周岐轻笑了一声。

两人这身高差正好可以让周岐撑着睡得舒服些,周岐抱着安遇明,正要将下巴重新搭在安遇明的脑袋上,闭目养神时,下巴突然被低着头的人撞了一下。

安遇明抬头抬得突然,自己也被磕疼了,捂着头抱怨周岐,“你干嘛啊?”

周岐摸了摸下巴,皱着眉,用眼神询问安遇明为什么突然变卦。

“我突然想起来,你一向说话不算话,该不会是又骗我吧?”安遇明说着,重新打量起周岐。

“这点小事,我有必要?”周岐反问。

——所以关于到大的事,就会出尔反尔?

安遇明嘴比脑子快,又将话题挑回了离婚的事上,“所以你当初答应我离婚就没想真的放我离开?”

周岐没说话。

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离婚的事,显然这人已经相当不爽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安遇明郁闷地皱了皱眉,重新缩回周岐怀里,任劳任怨地给他当睡枕,“我不说了行了吧?”

“你这张嘴……”周岐后面没说什么,掐着安遇明的下颚迫使他抬头,而后在对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啃了一口。

安遇明吃痛地“唔”了一声,眼睛瞪圆了看着周岐,末了自己先转移了视线,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给周岐又记了一笔。

***

银灰的迈巴赫缓缓驶入红枫林。

安遇明泄气地跟在周岐身后,一脸的不情愿。

推开门,里头传来小孩子惊讶的欢呼声。

“爸爸!爹地!”

————

安遇明:有个小本本,天天记着周岐做的坏事,等那混蛋哪时候心情好点,翻出几件来找他算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他个十年,早晚能算完!

周岐:居然还有十年?老婆果然爱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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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可以小小日更几天,希望能有评论orz

04“找到了另一个脾气更好些的长期饭票?”

“爸爸!爹地!”

安遇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短手短脚的小身影便像火箭一样撞向他。

那小子抱着他的腿蹦蹦跳跳的,扬起的小脸上满是高兴,“爹地,你回来啦!”

安遇明的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他嗯了一声,将周新源抱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想爹地了,”周新源亲亲热热地用小短手环着安遇明的脖子,“阿爸说爹地今晚会回来,所以我让阿爸带我过来等爹地。”

“阿爸”——周新源的干爹,安遇明从小到大跟对方干得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安遇明一听,当即朝沙发上的男人甩了个眼神飞刀。

这王八蛋,肯定是来看他笑话的!

电视上播着周新源喜欢看的动画片,沙发上的男人将声音调小了一点,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二人点头打招呼。

当然,主要是和周岐打招呼,他跟安遇明能在一个空间里相安无事就算是好的了。

互相打招呼?

除非两个人都被鬼附身了。

周岐自然也看见了安遇明对梁彦极其不礼貌的眼神,他纵容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小狮子一天不朝人龇牙咧嘴就不舒服。

周岐转头对自家兄弟道:“这么晚了,阿彦你要不在这住一晚,明早我让阿彪送你去公司?”

梁彦点了点头。

周新源还小的时候,周岐没耐心,安遇明不喜欢,多数是梁彦这干爹陪他玩,所以红枫林也一直留了个房间给梁彦。

“下来,跟阿姨去洗澡,”周岐捏了捏周新源的脸蛋,“几点了,还不睡觉?”

周新源扁了扁嘴,正准备从安遇明身上爬下来,屁股突然被托了一下。

周新源瞬间不动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遇明。

“今晚我跟源源睡。”

安遇明抱着儿子,后退一步,通知似的说道。

周岐挑了挑眉。

“就这样,”安遇明自顾自地决定了,朝着楼梯走,“乖仔,走,爹地带你上楼睡觉!”

“好喔!”

周新源有些受宠若惊,记忆中爹地并不怎么喜欢和他亲热。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总是天真烂漫的,周新源没在安遇明今晚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上有过多的疑惑,他趴在安遇明的肩头,高高兴兴地和周岐与梁彦挥手,“爸爸晚安,阿爸晚安。”

等安遇明抱着周新源的背影从楼梯角彻底消失,周岐从酒柜中抽出一瓶红酒,“喝点?”

暗红的酒液晃荡在高脚杯中。

两人碰了碰杯。

“他没挠你?”梁彦瞥了一眼周岐。

周岐笑了笑,将缚束着的领子扯地更开了些,“嚷嚷声挺大的,倒是没动爪子。”

“前几天那小媒体报道的事,”梁彦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离婚证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还关注这些八卦了?”周岐握杯子的手一顿。

梁彦脸色不变,勾了勾唇,“好歹是从小到大不对付的死对头,安遇明的糗事我怎么能错过?”

周岐笑了笑,“你们互相斗了这么多年,还没腻?”

“你该问问你老婆腻没腻。”梁彦放下杯子,站了起来,“累了,我先上去了。”

***

周新源被阿姨带去洗澡了,本来撒娇着要安遇明帮他洗,被安遇明一秒停顿都没地拒绝了。

看着周新源眼中明显的失落,安遇明想着今晚还是借了周新源当挡箭牌,做人不能这么翻脸不认人,于是他也不好对儿子太冷酷。

安遇明随意编了个自己也要去洗澡的理由将人哄好,便出来了。

他洗澡洗得快,洗完就穿着睡衣靠在周新源的床上玩手机。

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到了周新源的房门口就停下了,安遇明抬头,本来以为会是周岐,没想到是梁彦。

对着梁彦他一向不客气,反正惹对方生气了还可以躲到周岐身后——要是惹周岐生气了,他可没地方躲去。

安遇明一向如此,欺软怕硬,看人下碟。

“你来干嘛?”安遇明没好气道。

“你儿子等下要听我讲睡前故事。”梁彦靠着门,淡淡道。

什么鬼?

安遇明皱了皱眉,当即给周新源拒绝了,“今晚不需要了,滚吧。”

梁彦没滚,反而走了进来。

“离婚了?”

安遇明愣了一下,话题的突然转变让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梁彦勾了勾唇,他弯腰,一张棱线分明的俊脸逼近安遇明,“不会是真的吧?当年惨兮兮地躲在卫生间里哭,好不容易抱到了一张长期饭票,抬抬屁股挨个操,就能继续做你那舒舒服服的大少爷,这还没几年,就被抛弃了?”

“抛你妈!”

安遇明当即炸毛,梁彦靠得太近了,远远超过了一个让人安全的距离,安遇明推他,没推动,反而被对方扣住了手。

“还这么硬气?”梁彦微微眯起眼睛,“所以,是温浔意意回国了,找到了另一个脾气更好些的长期饭票?”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我一个人就不能活了吗?!”安遇明烦躁道。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提温浔意意?为什么他离开就不能是纯粹地想自己离开?他难道离开了这些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梁彦眼中带着一抹审视,随后他松开安遇明的手,插着裤袋慢慢直起了腰。

“当然能活,不过……”梁彦勾了勾唇,眼中恢复了安遇明熟悉的那种讽刺,“怎么说也好歹是名义上的哥哥,总要关心一下的。”

“关心完了?可以滚了?”

安遇明翻了个白眼,关心他?谁信?

“你爸那栋别墅我买回来了,过户在你的名下,密码是原来的那个。”

安遇明愣了一下,“你为什么……”

往常凡是他的糗事,梁彦总是站在那冷嘲热讽的,帮他更是不可能,因此安遇明第一反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是跟梁彦作对了这么多年,安遇明也多少清楚一点梁彦的性子,梁彦不是那种会给他挖坑的小人。

梁彦出去的步子不变,他没转身,淡淡道:“我怕你到时流落街头,到你爸坟前哭,搞得我妈来找我。”

安遇明:“……”

梁彦在走廊似乎是碰到了噔噔跑来的周新源,安遇明听见那小子问梁彦今晚不讲睡前故事了吗。

而后,他又听见那姓梁的说:“你爹地说他今晚给你讲。”

安遇明:“……”

心里头对梁彦刚升起的一点改观瞬间消弭。

安遇明在心里挥拳头,这王八蛋,不给他找点麻烦就不顺心了是吧?

周新源噔噔噔地跑过来,钻进被窝,抱着安遇明的胳膊撒娇要听睡前故事。

安遇明没办法,百度随便搜了个儿童故事,点了播放键播给周新源听。

没有感情起伏的机械女生从手机中传出。

周新源没听几分钟,扁了扁嘴,扒拉了一下安遇明的手机,“不听了,爹地,我们睡觉吧。”

这么快?

也好,反正今天他也累了。

安遇明把手机关了,随手放床头柜上,顺道关了灯。

屋里瞬间黑了下来,正适合睡觉,安遇明闭着眼,几乎要秒睡过去,哪想怀里的小崽子不困,兴致勃勃地要跟他聊天。

倒也不怪周新源今夜话这么多,他虽然小,但是也能感受到安遇明对他不怎么亲热,自他记事起到现在,安遇明答应陪他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小孩子对于身生父亲的喜欢与依赖似乎是天生的,即使失落过很多次,也不记仇不怨恨,在对方露出一点对自己的亲近之后,又毫无保留地贴了上去。

安遇明嗯嗯哦哦地敷衍着,见周新源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才将小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又在那小屁股上轻拍了一下,“明天再说,爹地好困,快睡觉。”

怀里的人“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凑近安遇明,见对方没反感,这才在安遇明的脸上亲了一口,“那爹地晚安。”

“嗯,乖仔晚安。”安遇明含糊回道。

安遇明没能睡多久,便察觉到有人在动他。

他睁眼,那罪魁祸首还厚着脸皮地对他笑了笑,“睡这么快?”

安遇明困死了,不耐烦地推了推周岐,因为怕吵醒身边的周新源而压低了声音,“你干嘛?”

“抱你回去睡。”

“我不要,”安遇明撑着手抵着周岐的胸膛,“我说了我和源源睡!”

周岐歪了歪头,“我好像还没同意吧?”

安遇明瞪大了眼睛,刚要发飙,被周岐一根长指按在了唇上。

“嘘,吵醒源源就不好了,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嗯?”

嗯你妈!

安遇明在心里爆粗口,却还真忍住了脾气,没在这发飙。

周岐要抱安遇明起来,受到了点阻力,定眼一看,周新源手里攥着安遇明的衣襟,攥得紧紧的。

父子俩这一拉一攥的,倒是把安遇明领上的几颗扣子扯开了,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

周岐挑了挑眉,轻轻地掰周新源的小手,后者眼睛闭着,在睡梦中不满地哼了哼,显然是不愿意松手,又隐隐有醒来的趋势。

周岐不为所动,掰开儿子的手后,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塞进周新源的怀里。

周新源原本皱了皱眉,下一秒怀里抱到了东西,又慢慢舒展了眉头,平稳睡过去了。

安遇明在一旁看得冷笑连连,周岐这人欺负起自己的儿子来也是面不改色的。

***

“放我下来!”

一出了周新源的房间,安遇明就推开周岐,自己跳了下来。

抱什么抱,他又不是女人。

安遇明心中不满地想着,眼看着周岐将自己往主卧带,他慌忙跑开了些。

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东西能抓住的,安遇明情急之间也不管了,抓住了客房的门把手。

——没什么东西抓在手里,他不放心。

虽然周岐要是铁了心想把他弄到主卧,他就算双手双脚都缠上柱子了也不顶用。

“你又说话不算数了!”

安遇明瞪着周岐,态度算得上是张牙舞爪,语气却是恼怒又伤心。

这个人……

这个人!

怎么就忘了他一向没点信用的!下次说什么也不听他的了!

“怎么说?”见安遇明不肯挪步,周岐也不着急,干脆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发问。

“你在车上答应了我什么!”不等周岐回答,安遇明便自顾自道,“你说我要是乖一点,你就不折腾我,现在又、又……”

安遇明似乎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周岐听明白了,问安遇明:“这是惩罚?”

“难道不是?不是的话你拖我回去干嘛?”

“履行夫妻义务而已。”周岐笑了笑。

“狗屁!”都离婚了,还哪里来的“夫妻义务”?

安遇明瞪大了眼睛,心中愤愤不平。

周岐扫了一眼安遇明身后靠着的门,突然走进了过来,安遇明一惊,下意识地后背又往门上贴了贴,“你干……”

“小点声,阿彦就在房间里,你要让他听到你跟我讨论夫妻义务?”

安遇明死活不肯回主卧,周岐倒也不强求,半推半揽着将安遇明带到隔壁的客房。

门一关,周岐就按着安遇明,把人压门上,而后捏起对方的下颚接吻。

安遇明被迫吃了周岐好几口口水,却又推不开他,只能摇晃着脑袋“唔唔”地抗议。

“叫这么快?还早着呢。”周岐直起身,笑了一下。

安遇明隔着自己的睡衣抓住周岐摸进来的手,“等会儿!不行!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周岐一边问,一边手不规矩地继续动作着。

“我都洗完了澡!哎……你能不能别扯我裤子,我已经没有多少睡裤了!”

安遇明抓着自己的衣襟,提着裤子,还要躲着周岐的手,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他不断往边上退,活像是古时被逼良为娼的清倌。

“等会再洗一次。”

“不行,我很累。”

“我帮你洗。”

“不……”

周岐懒得再听安遇明废话,动作利落地剥了他的裤子,而后捏住对方那根软绵绵垂下的玩意儿,有技巧地逗弄几下,手心便被顶住了。

周岐轻笑一声,“全身上下也就这二两肉诚实了。”

这要没反应才怪!

安遇明瞪了周岐一眼,刚要说话反驳周岐,被对方把玩着命根子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腰便软了。

“你……轻点啊……”

手无力地搭在周岐的肩上,安遇明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带着些急促的喘气声。

周岐低低笑了一声,一边埋首在安遇明颈上啃着,一边伺候手中的那二两肉。

“唔……”

不说其他的,周岐手活确实好,安遇明也一个星期没疏解过了,这时被周岐单这么弄一下,便大脑放空,飘飘欲仙。

忘了过了多久,百子千孙全泄在了周岐手上。

安遇明腿有些软,靠着墙也站不住,眼看着就要滑下去,被周岐一捞,揽在了自己身上。

“爽了?”周岐问。

安遇明眯着眼睛,不愿意说话。

活像只餍足的猫。

“到我了吧?”周岐看着安遇明,忍不住又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安遇明想了想,拒绝的话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不太厚道,再说,食色性也,都被周岐勾起了欲望,不爽白不爽。

但是周岐这人在床上跟狼一样,一开荤就没完没了了,不节制他一点安遇明自己就遭罪。

于是安遇明勉为其难道:“就一次。”

“到时候再说。”

安遇明气得锤了周岐一下,总这样,到时候到时候,到时候肯定不止一次了。

周岐低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这人炸毛。

安遇明那力道不重,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反倒有种撒娇的意味。

自然,这话周岐没在安遇明面前提过,毕竟这小猫真挠起人来也是疼的。

周岐单手抱起安遇明,放在桌子上,拉开抽屉顺出了一瓶润滑油,挖出一坨膏体就往安遇明后头摸索。

“等等,不行……”

安遇明挣了挣。

“又什么了?”

“去床上,这太硬了。”

“等不及了,”周岐拉高了安遇明一条腿,顶胯,让安遇明感受到自己下身那硬挺的东西,“先在这来一次,我轻点弄。”

“就几步路!你……啊……”正说话间,周岐便撞了进来,安遇明措不及防间叫了出声,等从身下那涨痛劲缓了过来,他才有力气朝周岐发火,“急色鬼吗你?”

“你男人我又不阳痿,硬得这么厉害还不急,该有问题了。”周岐笑了一下,重新摸上安遇明的前头,给他分散点注意力,还有耐心给安遇明解释。

安遇明朝周岐翻了个白眼。

“可以动了吗?”

察觉到安遇明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周岐低声问他。

“不行。”安遇明摇头,丁点犹豫也没。

周岐挑了挑眉,掐着安遇明的腰猛然顶了一下,后者当即一抖,双腿夹紧了他的腰。

“水都流得堵不住,还不行?”周岐垂眼看他,黑色的瞳孔中满是戏谑。

安遇明有些恼羞成怒,“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尊重你嘛,不总说我不尊重你?”

安遇明说也说不过他,气得咬人。

是真咬。

仿佛嘴中的不是周岐的肩膀,而是什么骨头肉。

周岐勾了一下唇,倒也不说他,只是绷紧了肌肉,钳制住安遇明的腰,闷不吭声地弄他,那顶撞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弄得整个木桌都“碰碰”作响。

周岐下边那根狗东西跟个要他命的棒槌似的,一下下捅到最里,安遇明受不了,想后退,又一次次被周岐扣着腰拉了回来,想蜷缩起来,又一次次被周岐掰开腿打开。

胯骨被撞得生疼,牙也被磕得痛,安遇明不得已松开了嘴巴,“轻……啊……轻点,混蛋!你说你会轻点的……”

最后那两句话竟是带上了点哭腔。

“水做的么?这么容易哭。”周岐亲安遇明泛红的眼角,倒是真的放缓了些动作。

“你才水做的,你全家都水做的……”安遇明没什么逻辑地骂周岐,他眼睛还红着,又可怜,气焰又嚣张。

周岐倒是笑了起来,“嗯嗯”地点头,“是,我全家都是水做的,一个我儿子,一个我老婆,一个塞一个能哭。”

知道周岐暗指他,安遇明没什么精力同他拌嘴,只骂了句“滚”,而后又被周岐发疯干地除了发出几个单音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高频的摩擦激起连连快感,两具身体都是热汗淋漓的,临要到头的时候,周岐突然按了按安遇明的唇,“小声点,明明,大晚上的叫这么大声,是要扰民的。”

即便安遇明半个胸膛以上都泛着粉色,周岐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另一抹绯红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安遇明的耳尖。

同时,身下被包裹的地方被绞得更紧了几分。

安遇明有些气恼,明明周岐自己弄出来的声音比他还大,这人却回过头来说他扰民。

他强撑着面子回道:“梁彦又不是什么纯情的处男。”

安遇明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到底脸皮还没那么厚,也没有想给人听活春宫的意思。

尤其是那人还是他的死对头。

不去看周岐戏谑的眼睛,安遇明默默地将一切声音吞进肚子里。

结果没一会儿,周岐又叫他叫出声。

安遇明不肯,周岐就堵着他的铃口不让他射。

安遇明快被这人搞疯了,“周岐,你有病?”

周岐笑了笑,在安遇明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你叫床好听,好久没听了,叫几声来助助兴。”

“你叫的也好听,你怎么不叫?”安遇明瞪他。

“力气都用来干你了,没力叫了。”周岐说。

“那换我来干……啊!”安遇明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岐一顶顶到底,那一下子疼大过爽,安遇明一张俊脸都皱了起来,下意识骂他,“周岐,你神经病!”

“还有力气想着干我?说明精神不错,咱们还没试过一夜七次,今晚试试?”神经病周岐咬着安遇明的耳朵,说。

“唔嗯……你也、也不怕精尽人亡……”

周岐挑了挑眉,正要回他,安遇明突然夹紧了他的腰,喘着气催促他:“你……你快一点……”

知道安遇明要到了,周岐便没说话,扯着对方的腿将人提了提,专心干他。

后来两人辗转到床上,有没有七次安遇明不知道,反正次数也不少就是了,甚至他下身都有点疼了。总之最后就是周岐抱着他去洗澡,而他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你再这样,迟早精尽人亡。”安遇明闭着眼睛,趴在周岐肩膀上对他喃喃道。

“放心,还早着。”

“不会早的,”安遇明摇摇头,“再过个年……不,或许不用年那么长时间,就一二年,你就会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了,就算没有精尽人亡,也会出现早泄、阳痿……”

“……”周岐问,“你很懂?”

安遇明:“也不是,网上都是这么说的。”

周岐最后对他建议:“多打游戏,少上网。”

安遇明皱了皱眉,以前温浔意意劝他都是少打游戏,怎么周岐这边反过来了?

但他现在脑中像一团浆糊,也不想思考,他迷迷糊糊地继续上一个话题,“你别不信……”

安遇明的声音慢慢变得含糊,似乎是要睡了。

周岐把泡泡水放了,按了浴缸上的按钮,重新放水给安遇明冲泡泡,嘴上回着安遇明的话,“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才怪!”安遇明依旧闭着眼睛,嘟囔道。

周岐停顿了一下,淡淡反问,“是么?”

情事本就容易麻痹大脑,安遇明又是昏昏欲睡的状态,自然没能察觉到周岐语气中隐藏的危险。

搭在周岐肩膀上的脑袋点了一下,安遇明本想回答“是”,结果脱口而出的是一声尖叫。

——周岐压着他后面红肿的肉圈,又强行插了两个手指进来。

“你干嘛!我好累了……”安遇明一下子瞌睡都跑了,撑起手臂要逃,被周岐抓住手腕给逮了回来。

“趁我还身强体壮,多享受享受,万一一两年后早泄或者阳痿,就没什么机会了。”周岐似笑非笑地看着安遇明,说道。

“……”安遇明认错倒也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大哥,我错了,是我会早泄,我会阳痿……”

周岐不为所动,安遇明真有点慌,怕周岐压着他再来一次,那他的宝贝老二估计真得坏,于是连连求饶,“大哥”“大佬”“爷爷”“爸爸”地乱叫一通。

最后屁股上挨了周岐几个巴掌,迫于淫威又抱着周岐的脖子叫了好几声老公,才被后者放过。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来精神萎靡,好像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一样。

安遇明在心里臭骂了周岐一顿,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瘸着腿走去卫生间洗漱。

等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脖子上好几个显眼的牙印时,更是气得不行——妈的,被咬成这样,他还怎么出门见人?

安遇明拧干毛巾在牙印处按了按,没什么效果,索性不弄了。

这个点,周岐和梁彦应该都去上班了,周新源也去上幼儿园了,家里的阿姨没有事一般不会来主宅这边,反正家里没什么人,这牙印消不消也无所谓了,顶多等下午周新源回来的时候套个高领的衣服。

这样想着,安遇明便扔了毛巾。

昨晚被周岐拉着弄到半夜,早上又睡了将近一个上午,腹中空了许久,现在醒来才发觉到饥饿感。

安遇明摸着肚子下楼,尚有些惺忪的眼睛无意朝楼下扫了一眼,瞧见沙发上那姿态闲适坐着的男人时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安遇明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要不就是昨晚被周岐干得脑子坏掉了,要不然怎么就在这里看到了那个据说下周才会回国的男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那个男人依旧在那,不是他的错觉。

安遇明放下摸着肚子的手,腰背挺直了,腿也不瘸了,他面无表情地想,怪不得周岐昨晚发疯。

“明明,好久不见。”

沙发上俊逸的男人听见动静,抬头朝楼上看,而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朝安遇明打招呼。

安遇明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男人,那人一如当初离开时的模样,连脸上的那抹苍白也不改变一点。

许多事情从脑中划过,想扑上去拽着那人的领子质问当初为什么走得那样干脆,质问他明明郑重答应了的事为什么能那样轻易毁诺,质问他为什么等到一切他都抗完之后又能轻飘飘地出现在他面前同他打招呼。

然而安遇明最后什么也没做——没必要了,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就算真要问,这人也从来不欠他什么,他以什么身份质问?

“怎么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赖床到这个点?”温浔意见安遇明下来,笑了笑,语气还是以往的那种熟稔溺宠,“桌上的早餐冷了,我想再热的话口感也不好,于是叫人去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茶楼打包了肠粉来,你下来得刚好,这肠粉还是热的,要不要……”

温和的声音突然顿住。

温浔意是有些近视的,方才安遇明站在二楼,他看得不真切,如今安遇明下来了,走到他面前,也就没什么是模糊的了。

视线在安遇明脖子上停留了几秒,温浔意弯起的嘴角略沉,但很快,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温和面孔,他继续道:“是就这样吃?还是要我帮你倒出来吃?”

“借过。”安遇明看也不看温浔意一眼,冷声道。

“怎么了?”看着安遇明绕过他,从柜子里拿车钥匙,温浔意拦了他一下,“什么事这么着急,连早餐也来不及吃就要走?”

安遇明深呼吸了一口,抓起桌上的早餐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他仰头,冷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截的男人,“这样可以了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而后叹了一口气,脸上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不喜欢吃这家的肠粉了吗?”

安遇明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转身就走,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明明。”温浔意的声音略沉了下来。

安遇明绷紧了后背,回头看着温浔意,眼中带着讽刺,“温少,尊贵体面一点,当初既然走得潇洒,头也不回,现在就不应该来纠缠。”

温浔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唇瓣微动,似乎是有话要说。

二楼这时传来了些声响,安遇明与温浔意抬头,楼梯上站着的竟是梁彦。

安遇明更不想被梁彦看到他和这人拉扯不清,手臂上一用力,甩开温浔意的手就推门离开了。

安遇明出了门,直到坐在车上,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

但屋里头有温浔意,他不想回去。

可他又一向要面子,没法容忍自己穿着个睡衣出现在公共场合。

除非就一直这么坐在车里,等温浔意离开。

怎么想怎么憋屈,安遇明懊恼地锤了一下方向盘。

车窗玻璃被人从外头敲了两下,安遇明转头看过去,是梁彦。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理会,然而梁彦向来耐心好,安遇明不理他,他就慢悠悠地等着,时不时再敲两声玻璃,催催安遇明。

“干嘛?”安遇明按下车窗,一脸的不耐烦。

梁彦本欲开口,但第一眼却看到里头那人锁骨上几枚显眼的牙印。

昨晚叫那么大声,怎么可能不激烈呢?

梁彦的目光在那上头停留了几秒,而后直起了身,淡淡道:“你去哪?”

他去哪还用给梁彦汇报?

“关你什么事?”安遇明语气更加烦躁。

梁彦的脸色冷了下来,“安遇明,我不是你的出气筒。”

安遇明一噎,他确实是把在温浔意那憋着的气撒给了梁彦。

“你有什么事?”

安遇明搓了一把脸,这回语气正常了许多。

梁彦道:“我昨天没开车过来,借你的车开开,或者你要是顺路送我一程。”

凭什么?

安遇明第一反应是这个。

周岐喜欢车,车库里停着的宝贝车不少,安遇明朝外扫了一眼,用眼神回答梁彦。

“我没有钥匙。”梁彦说。

“你去问周岐啊。”

“麻烦。”

“……”你来找我你不嫌麻烦?

安遇明最后还是开了锁让梁彦上来。

“你要去哪?”安遇明问。

正巧梁彦的手机响了,梁彦跟他打了个手势,就先接起了电话。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梁彦回得一如平日的风格,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最后以“麻烦您了,我现在过来”为结束语,挂了电话。

“去你儿子的幼儿园。”梁彦说。

安遇明有些惊讶,扫了眼表,现在才十点多,也没到要接周新源的时间,“去那干嘛?源源出什么事了?”

“跟其他小朋友打架。”

“为什么打架?”安遇明更是惊讶,小崽子在他面前一向挺乖的,居然还会跟别人打架。

“老师在电话里没多说,去了那就知道了。”

安遇明“哦”了一声,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周新源被欺负,周新源上的那个幼儿园就是周岐投资的,金主的少爷,园长巴不得好好供着呢,哪里会由得别人欺负了。

安遇明按下启动键,车子缓缓驶出红枫林,又慢慢停了下来。

梁彦瞥了安遇明一眼,没说话。

安遇明握着方向盘,思考了一会儿,偏头问梁彦,“要不你来开?”

“我好久没去过源源的幼儿园,有点忘了路,要是走错了就不好了,耽误时间。”安遇明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说得真谦虚,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遇明真的知道他儿子上的幼儿园是哪一所呢。

梁彦心中了然,然而他对此早已经习惯了,也懒得谴责这对父亲的不负责任,只是简短道:“下来。”

两人换了个位置,有人当司机,安遇明乐得清闲,心中对儿子小小愧疚了一下,而后又释怀了,他能给小崽子的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了,再多的他也给不了。

何况小崽子不还是有梁彦这么个敬职敬责的干爹么,应该也不差什么了。

安遇明靠在座位上玩游戏,正打得关键的地方,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屏幕上方弹出来电显示。

是一串数字。

安遇明由着手机振动,继续打他的游戏。

但他的心态显然被这来电给干扰了,没多久,游戏界面显示gaover,而手机还在振动,显然他不接,打电话那人就不罢休。

安遇明关了游戏,心中默念了三声冷静,才接起了电话。

“有事?”安遇明的语气有几分冷。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电话里头那人笑了笑,说。

“不能。”

“火气那么大,见到温浔意了?”

安遇明没说话。

周岐那边似乎还有人,安遇明听见他和那头的人说把方案改好了再给他。

“毕竟是我表哥,我总不能堵着他不让进吧?他的行程老爷子也知道,我要是那样做,到时又传出周温两家不和,到时候你让老爷子的脸往哪搁?”周岐解释说,“他来a市办点事,过几天就走了。”

过几天?

意思是温浔意还要在那住上个几天?

安遇明心中冷笑,“你家,你做主。”

“这是什么话,我家还不是你家?”周岐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好像是安遇明又跟他无理取闹。

安遇明不说话了。

知道这个话题再怎么聊,最终都会演变成争吵和冷战,周岐深有体会,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门卫说你开车出去了,要去哪?”

安遇明瞬间警惕了起来,“你那天说不限制我自由,这才过了一天,是不是又……”要说话不算话了?

周岐像是猜到安遇明下一句要说什么似的,提前打断他,“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从那件事过后,好像他在安遇明的心中已经贴上了“说话不算话”的标签,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要跳起来诘问他说话不算话——这可不是什么利于夫妻感情进步的苗条。

周岐不问了,安遇明反倒是要说。

“去你儿子的幼儿园,他跟别人打架,老师打电话过来了。”

为什么不说?

周新源是周岐当年逼着他要的,他本来就不愿意,当甩手掌柜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周岐凭什么也当甩手掌柜?

后来从周岐的表现来看,也没怎么见他如何亲近小崽子,反倒是梁彦这个干爹天天照顾小崽子。

既然周岐也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那当初为什么非得逼着他留下小崽子?

安遇明心中有气,语气也阴阳怪气了起来,“你这爹当得可真舒服,儿子都被人欺负了,还什么都不知道,舒舒服服坐你那高楼大厦指点江山。”

周岐操纵鼠标的手一顿,他倒是不担心周新源被欺负,那园长又不是傻子,会让人欺负了他儿子,倒是……

“阿彦在你旁边?”

周岐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幼儿园那边可没安遇明的电话。

安遇明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遇明疑狐地看了一眼梁彦,后者还在专心开车。

“在,干嘛?你找他?”安遇明问。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周新源的事一般都梁彦一手操办了,周岐这回肯定又是要梁彦去处理。

他怒道:“周新源到底是你亲儿子还是梁彦亲儿子啊?你他妈……”

“当然是我儿子,我播的种我还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低笑了一声,有脚步声从话筒中传来,“我又没说我不管,总那么急躁干嘛?”

安遇明现在还不想见到周岐,本来想叫他别来,但想想他都去了,总不能让周岐那么舒服地继续当甩手掌柜。

于是安遇明冷哼了一声,瞥了眼车上显示的地图,想着周岐的公司离那幼儿园最快也得一个小时,于是他说:“限你三十分钟内赶到,要不然你这爹也别当了,我让你儿子直接喊梁彦‘爸爸’。”

安遇明说完,也不等电话里头那人的反应,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等安遇明抬头的时候,发现车子已经偏离了导航,驶入了商业区。

“来这里干嘛?”安遇明问。

“吃早餐。”梁彦将车子倒入划的停车线内,说。

安遇明摸了摸肚子,这一早上都被温浔意和周岐给气饱了,梁彦不说他都忘了肚子还饿着。

他抬头往外看了看,巧了,周岐停的地方正巧是他平时喜欢吃早茶的那个茶楼。

安遇明掰着车把手往外推了推,没推开,“开锁啊。”

“你就在车里。”梁彦说。

“为什么?”安遇明一脸茫然。

梁彦终于转过头来,上下扫了眼安遇明,突然勾了勾唇,语气是安遇明习以为常的那种冷淡又带了些嘲弄,他说:“你要顶着你这身痕迹招摇过市?”

梁彦就算坐着也比安遇明要高些,因此看安遇明时眼睛微微下垂着,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

安遇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

他的睡衣都是宽松型的,这件领子又比较大,脖子、锁骨的痕迹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中。

安遇明的脸色瞬间爆红,又恼羞成怒,他咬牙嘴硬道:“不行吗?”

梁彦盯着安遇明看了一会儿,笑了笑,“行,安少怎么都行,就算是脱光了上街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又按下了开锁键,“安少,请吧。”

安遇明坐着不动,指挥梁彦,“我又不想下去了,你去给我买。”

梁彦挑了一下眉。

安遇明扬了扬下巴,说:“你坐的车还是我的,等一下你不是还要借我的车去你公司吗?帮我跑个腿买个早餐不为过吧?”

梁彦看了安遇明一眼,没说什么,推开车门下去了。

安遇明一盘游戏还没打完,梁彦就回来了,将手中的袋子丢进安遇明怀里。

安遇明的游戏正打得激烈的时候,被梁彦丢来的东西这么一砸,吓了一跳,手机都要丢出去了。

“你干嘛啊?”也幸亏安遇明还算敏捷,三两下地重新将手机抓回手里。

“衣服,换。”

梁彦吐出简短的三个字,像是多说几个字能要他命一样,安遇明心中吐槽。

“你就不能好好给我?非得这么扔过来。”

安遇明皱眉,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看了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故意的吧?”

梁彦给他买的居然是短裤!

在安遇明眼里,男人露什么腿,娘娘腔才穿短裤,他敢肯定梁彦是在刁难他,梁彦的审美不至于这样,就凭梁彦自己平日里总人模狗样地穿黑白灰三色系列的衣服就能看出,但是给他买的就是白衬衫配短裤,妥妥的小白脸衣着。

“爱穿不穿。”梁彦眼皮都没抬,打开打包盒自己开始吃早餐。

安遇明磨牙,捏着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算了,回头再找梁彦算账。

他把衣服往后座一扔,决定先吃东西。

“我不吃豆浆。”

安遇明把他那份早餐里的豆浆拿出来,推给梁彦。

梁彦没说什么,从安遇明那袋中拿出吸管插上,慢悠悠地把豆浆解决了。

两人吃得快,安遇明嫌留下的垃圾放在车里会把他的车染上味道,非要梁彦下去把垃圾扔了才肯开始走。

梁彦皱了皱眉,“事多。”

虽然是这么说,但梁彦还是下了车把垃圾扔了。

安遇明哼了一声,大少爷一样地伸了个懒腰。

车子重新发动,安遇明从前车中间爬到后座换衣服——虽然都是男人,但昨晚周岐跟狗一样压在他身上啃,他身上肯定还有很多没有消退的痕迹,身为下面的那个已经够丢脸了,被死对头看到自己一身像是凌辱过一样的痕迹更是丢脸。

他才不要又被梁彦看笑话——虽然他在梁彦面前也没有什么面子可言了。

正巧前面换成了红灯,梁彦慢慢踩了脚刹。

后视镜里,安遇明正背对着脱衣服。

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还是其他,那常年不见日光的后背白皙地有些发光,腰处的肌肤红了大片,细看可以看出是成年男人的指痕。

被掐得那么红,昨晚有多激烈自然不用说了。

梁彦面无表情地握紧了一下方向盘。

被看光后背的人毫无察觉,因为脱衣服的动作微微摆动了腰,幅度不大,却莫名地让人觉得那截细腰柔韧性肯定极好。

如果安遇明此刻回头,就会发现反射的后视镜里那双深色的眼眸沉了沉。

等安遇明和梁彦到幼儿园的时候,周岐已经在园长的办公室了。

投影仪里放着动画片,周新源腰背挺直,小脸一脸的严肃,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好像看的不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看的那部搞笑动画片,而是一部回头要被周岐抽查的纪录片。

而周岐则是翘着二郎腿,拿着平板在看些什么。

安遇明推门进去,里面那一大一小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睛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看清了进来的人是谁,周新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爹地!”

安遇明一只手截住周新源扑过来的势头,问:“跟人打架了?”

周新源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朝梁彦看了一眼,然而梁彦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因此也没能给到他什么暗示,周新源有些犹豫地看着安遇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安遇明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新源,“受伤了没?”

周新源摇头。

那就行,安遇明点了点头。

周新源看着安遇明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没忍住仰头问他:“爹地,你不生气吗?”

他生什么气?

安遇明有些奇怪,小朋友之间打架很正常,他并不认为这需要责罚,当然,他也不认为这件事需要大人特意跑来一趟。

他今天之所以过来,大部分原因是温浔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情烦躁,得找些事做,小部分原因是当时在梁彦面前,勾起了他这甩手掌柜对周新源的一点愧疚。

梁彦看了安遇明一眼,心想这人会生气才怪呢,他自个儿就是从小打架到大的人。

指望安遇明做一个负责任一点的父亲是指望不上的,梁彦朝周新源招了招手,“为什么打架?”

周新源走到梁彦面前,又看了看安遇明,扁了扁嘴,没有说话,看着模样有些委屈。

安遇明瞪圆了眼睛,莫名其妙。

小崽子看他干嘛?难不成还是他教唆着小崽子去打架的?

“你别说话,”梁彦瞥了一眼安遇明,而后蹲下看着周新源,“不想说?”

周新源犹豫地看了一下安遇明,摇了摇头,手挡在嘴边,附在梁彦耳边叽咕了几句。

安遇明在边上看得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他亲爹究竟是他和周岐还是梁彦,还得躲着他们只跟梁彦说。

——哦,虽然比起来,的确是梁彦更像周新源的亲爹。

不过安遇明对周新源的悄悄话也不感兴趣,他径直往里走,想找个地方坐下。

周岐看到他过来,挑了挑眉,很流氓地吹了声口哨,“之前怎么没发现我老婆这么嫩?”

安遇明不想理他,正要往沙发的另一边坐下,被周岐拉着手扯了过去。

“没见你有这样衣服,新买的?”周岐捏了捏安遇明的腰,点评道,“打扮得跟个大学生似的。”

安遇明拍开周岐的手,“你管我?”

周岐笑了笑,跟安遇明咬耳朵,“太骚了,看一眼我都要硬,今晚就穿成这样来?”

安遇明的耳朵太敏感,他抖了一下,手抵在周岐胸膛前,上半身跟他拉开距离,“能不能别整天发情?除了这个事就没别的能想的了?”

“别的事?”周岐重复了一遍,“倒还真有……”

他捏了捏安遇明的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在路上数蜗牛?限我三十分钟内赶到,自己倒比我晚了半个小时才到,要不是相信阿彦的人品,我都要怀疑我老婆跟人跑了。”

正巧另一边周新源跟梁彦说完了悄悄话,被提到名字的梁彦朝那俩人掀了掀眼皮,表情淡淡的,又垂眼捏了捏周新源的小下巴。

下巴处痒痒的,周新源以为梁彦在跟他玩,一边将脖子往后缩,一边朝梁彦咯咯笑。

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弯弯的,简直跟安遇明小时候一模一样。

梁彦勾了勾唇,继续逗周新源,耳边听到安遇明炸毛的声音:“你跟他跑了我都不可能跟他跑!”

12游乐场和晚餐

或许是三个爹都来了,周新源今天格外的兴奋,摇着安遇明的手撒娇说想去游乐场玩。

安遇明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干,于是便答应了。

周新源雀跃地叫了一声,又用同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梁彦和周岐。

梁彦向来不会拒绝周新源什么,周岐不想周新源扫兴,于是也点了头。

期间周岐的手机响了,他走开了几步去接电话,梁彦去把车开过来,安遇明于是带着周新源在教学楼下等。

干等着太无聊,没几分钟,安遇明就掏出了手机靠着柱子玩连连看。

周新源鼓了鼓嘴巴,仰头看了安遇明好几眼,最后还是拉了拉他爹地的衣服,问安遇明在玩什么。

安遇明于是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手臂一圈,把周新源圈在自己身前,教小孩玩连连看。

“新源?”

年轻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安遇明和周新源抬头,是位很年轻的女性,长发、白裙,手中抱着电脑,看样子是位老师。

“张老师好。”

周新源朝对方问好,看样子还挺喜欢对方的。

被称为张老师的年轻女人点了点头,“快要上课了,新源怎么还在外面?”又带着些疑惑问,“这位是……?”

“哥哥,”安遇明站了起来,朝女老师笑了笑,“我是源源的哥哥,张老师您好。”

周新源扁了扁嘴巴,但没反驳。

——在外面,他爹地不喜欢他叫他“爹地”。

张老师有些惊讶,她见过不少家中孩子年龄差距大的,面前这个哥哥虽然看着才十九二十,但也相差快两轮了吧。

兄弟俩长得也极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说是堂哥或表哥,又有些不合理了。

“亲哥哥么?”本就是闲聊,张老师随意问了句,又笑着说,“一直以为新源是独生子呢,原来还有个哥哥。”

安遇明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不由得往上翘起,想笑,又硬生生地克制了些,“嗯,家里老头老当益壮。”

两人又聊了会,安遇明把下午要带周新源走的事跟张老师说了一下,张老师表示知道了。

能在这家国际幼儿园上学的小孩,家里都不简单,要保障这些孩子的安全,幼儿园的安全措施自然不用说,除非是经过确认的家长,不然保卫也不会让外人进来。

张老师看了看表,快要上课了,于是和安遇明两人道别。

“新源再见,新源哥哥再见。”

“张老师再见。”

正巧梁彦开车出来,听到了后面的话。

新源哥哥?

梁彦看了一眼安遇明,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安遇明自然懂梁彦那眼神的意思,但他懒得搭理,拍了拍周新源的肩膀,“乖仔,上车。”

等安遇明陪周新源刷完一关连连看,周岐才挂了电话,姗姗来迟。

“你坐前面。”安遇明不肯挪位,对着打开门的周岐说。

周岐没说什么,又拉开副驾驶的门。

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场的人比较少,安遇明一行人还是显得有些打眼。

旁的人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玩,或者再加上爷爷奶奶,怎么着也有位女性在旁边,但安遇明这一行人则不同。

小朋友身边的陪同都是男性,后头走着的两个男人西装革履,正式得像是要去参加投标,前头被小孩拉着手的年轻人白衬衫加条纹短裤,脚底下是一双球鞋,妥妥的大学生模样,眉眼带着些散漫又青葱靓丽——怎么看这三人都不像是会带孩子的人。

几人又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安遇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他朝后边那两个男人扫了一眼,又想他们两个大总裁都不在意,他在意些什么。

于是便也没理会旁人的目光了。

周新源这小子像是比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还多压了三百年似的,一进了游乐场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拽着安遇明的手要去这要去那,那新奇的眼神和兴冲冲的劲,安遇明都差点反思自己或者周岐平日里怎么虐待这小子了,搞得这小子来个游乐场都这么激动。

这小子精力倒是旺盛,最后整得安遇明一个成年人都累得够呛。

瞧见边上供休息的长椅,安遇明不想动了,一屁股坐下。

昨晚被周岐折腾的腰还泛着酸,他拉住周新源,“我坐会儿,叫你亲爹或者干爹陪你去。”

“等会儿再去,喝口水休息会儿。”周岐笑着看了安遇明一眼,发话了。

梁彦买了水来,拧开一瓶给周新源,周岐接了两瓶过来,也拧开一瓶递给安遇明。

“腰酸?”他看安遇明揉腰的动作,问。

安遇明白了周岐一眼,接了水喝,没说话。

周岐跟着坐在了安遇明边上,“我帮你揉揉?”

他手还没碰到安遇明,便被安遇明一巴掌拍开。

“假好心,别给我动手动脚的。”安遇明瞪了他一眼,目光带着警告。

“真冤枉我了。”周岐满脸无辜。

周新源两手捧着矿泉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地去偷看双亲。

梁彦垂着眼,面上没有表情,像是没有留意到那边的动静,他一手止住周新源喝水的动作,“别一下子喝那么多水。”

休息了一会儿,周新源看到旁边的旋转木马,想去坐。

安遇明不愿动弹,说自己累,要周新源拉另外两个人去。

“可是坐旋转木马也是坐着的,可以休息的,”周新源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爹地都没有陪我坐过……”

安遇明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因为不是周末,旋转木马上的空位置很多,三个男人被周新源安排着木马的座位,全围在他身边了。

安遇明坐在高高低低起落的木马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看手机是不能看的,会被臭小子说成不尊重他。

余光扫到另外两个西装革履的人,那两人的画风更是与旋转木马不搭,甚至因为腿太长干脆直接放在木板上。

由于周新源的安排,梁彦坐的是粉色小马,配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整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安遇明乐得出了声,十几岁的时候没少跟梁彦对着干,但他从没在对方手里讨到过什么好处,甚至有几次还失了面子,没想到成年后这么硬邦邦的男人居然被周新源这臭小子拿捏了,任劳任怨地当个奶爸。

安遇明拿出手机,赶紧给梁彦拍了一张。

万一以后哪天梁彦惹了他,他就把这张照片给他公司贴上个几份!

周新源看到安遇明的动作,也闹着要来拍照,他跑到安遇明身边挨着,让梁彦帮他们拍个照。

梁彦没说什么,拿出手机,摄像头对着他们这边。

安遇明有些不愿意,但架不住周新源的热情,还是对着摄像头敷衍地笑了笑。

周岐看到,也凑过来要一起拍一张,梁彦却收起了手机,“手机没电了。”

周岐:“……”

“肯定不是,他每晚都会充电,”安遇明抱着周新源笑地弯了弯腰,见缝插针地挑拨那两人的关系,“应该是嫌你长得丑,占他内存。”

周岐挑了挑眉,对于他长得丑还是帅这个问题,周岐觉得只要是眼没瞎、有基本审美的人都能知道,他捕捉到的是安遇明的前一句话,“你怎么知道他每晚都充电?”

“……”安遇明顿了一下,又说,“你们大总裁不都这样的吗?手机要是没电了还怎么处理工作?”

周岐于是没说什么,自己拿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要来一张全家福自拍。

安遇明不大愿意,冲着摄像头翻了个白眼,周新源倒是很给他爹面子,笑得灿烂极了。

“正经点,第一张合照,这么不给你儿子面子?”周岐捏了捏安遇明的脸。

安遇明拍开他的手,瞪他,正要说话,周岐便点了拍摄按钮。

安遇明张牙舞爪的那一刻于是被定格了下来。

“这样也行,生动。”周岐看着很满意。

安遇明:“……”

周新源这一下午玩疯了,到回去的时候就没精力了,贴着安遇明的腿要抱。

安遇明把他抱起来,没个几分钟,小孩就脑袋一歪睡沉了过去。

周新源看起来小小个的,但还真挺重的,安遇明没抱几分钟就感觉不行了,示意周岐来接他儿子。

换人时因为有变动,周新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见是周岐抱他,又闭上了,趴在周岐的肩膀上睡得安稳。

回去时照旧是梁彦开车。

几人回到红枫林,进了门,没想到温浔意还坐在客厅里。

厨房那边的灯亮着,洁白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晚餐,鱼肉俱有,看上去丰盛极了,被人特地嘱咐过那样。

温浔意缓缓站了起来,面上依旧温和,连微笑的弧度都把握地恰到好处,仿佛曾经对着镜子演练过无数次那样,无可挑剔。

安遇明却觉得对方的笑容跟早上见到的有些不同了,面前的笑像是一张假皮,里头甚至透着一丝阴沉——“阴沉”,这个词在安遇明的认知里从来不会跟温浔意搭上边。

然而等安遇明再去细看时,又没有那种感觉了,好像之前的感受是错觉。

也许是他现在带上了眼镜,安遇明心中想着。

温浔意屈指推了推眼镜,目光掠过门口几人的面庞,最后停留在安遇明的脸上,“原来是去玩了,我还操心了那么久,饿了么,晚餐我让人备好了,是先冲个凉还是先吃饭?”

13

一起吃饭?

这辈子都不可能。

安遇明心中冷笑,面上的神情也逐渐冷了下来。

周岐让阿姨抱着周新源先上去,安遇明也跟着要上楼,被周岐扣住了手。

安遇明回头看着周岐,目光冷冷的。

周岐笑了一下,“刚刚不是说有些饿吗,我们先吃饭吧。”

“要吃你自己吃。”安遇明试图甩开周岐的手,无果。

“表哥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我们总得好好招待一下吧?”周岐偏头看着安遇明,手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安遇明。

是商量的口吻,但安遇明知道今天这餐饭没得商量。

安遇明盯着周岐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好啊。”

安遇明这么快同意倒是让周岐愣了一下,就见安遇明率先走向餐厅,甚至看他们还站在原地,反问道:“不是说开饭?”

几人陆陆续续落座,餐桌上只有周岐和温浔意简短几声交谈。

陈妈从楼上下来,说周新源睡着不想起,要不要把小孩叫醒下来吃饭。

毕竟现在睡久了,晚上就很难再早睡了,而且小孩子吃饭太晚不易消化。

周岐说不急,再让周新源睡会,等会儿再把人叫醒。

他说完,又似随意那样转头对温浔意说:“表哥还没见过我家新源吧?之前看过明明小时候的照片,新源简直像是照着明明小时候的模样长的,表哥和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等看了新源肯定更有这样的感觉。”

“哦?是么?”温浔意温和一笑,“之前没听说过添了个小朋友,都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后面的话题被引到了安遇明身上。

温浔意问安遇明这几年在干什么,安遇明咽下口中的鹅肝,对着温浔意有问有答,又问温浔意这些年在国外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温浔意微微愣了一下,眼中笑容继而加深,温和地回着安遇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攀谈得很投机,倒是把餐桌上的另外两个人都忽视了。

“明明,你这样拉着表哥问东问西,让表哥怎么吃饭?”周岐突然出声道。

安遇明望了他一眼,奇怪道:“不是你说要好好招待一下浔意哥的么,浔意哥问我话,我要是不回岂不是很没礼貌?”

“没有说不让你回话,”周岐顿了一下,看着安遇明笑了笑,“倒也不用光顾着聊天不吃饭吧?有什么想聊的可以吃完饭再聊。”

安遇明冷笑一声,却不愿意再陪这人做戏了,他把餐具放下,力道不算重,但瓷器的餐具相碰还是发出了“叮”的一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多少显得有些刺耳了。

“心里不舒服了?”安遇明站了起来,颇有些居高临下地冷睇着周岐,“本来就做不到大度,演戏给谁看?”

偏要恶心所有人,安遇明心中厌恶。

一直神色淡淡、不参与任何谈话的梁彦听到这话,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了安遇明一眼,知道这人这回是真生气了。

而且还是被气狠了。

安遇明一贯神经大条,是属于那种被人卖了都还乐颠颠帮人数钱的一类人,这人平日里喜怒哀乐也全挂在脸上,唯独被气狠了的时候才是面无表情的。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安遇明说完不再看桌上的几人,径自上了楼。

上楼梯时,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安遇明扫了一眼,没管,直到回到房间锁了门,才按了指纹打开。

消息框里是一条陌生的短信。

——“这么久还没考虑好?该不会是怕周岐真打断你的腿吧?”

这种激将法太低端了,安遇明连半点生气都没有,很平静又干脆利落地把短信删了,销毁证据。

周岐不会查他手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看到了这些信息,难保不会刨根问底而后借机发作。

周岐一贯的作风就是这样,安遇明得把这一点点的苗头都灭了。

当然,也有之前逃跑不成功被那人威胁着再有下次就把他腿打断的原因在。

要不要走?

安遇明抓着手机,眉头拧在了一起。

脑子一团浆糊,安遇明干脆抽出一张纸来,画了个十字,分析留下和离开的利弊。

如果留下来,平时的出行肯定还会被周岐管着,而且从刚刚饭桌上周岐和温浔意的谈话来看,似乎温家有意让温浔意接手家族的事业了,那温浔意这次回来后肯定不会再离开。

温家和周家不单是亲戚,两家业务往来也很大,那就意味着以后会经常见到温浔意。

还有一点是,就凭周岐那时不时发神经的性子,今后像今天这样的局面肯定不会少。

本来就烦温浔意,周岐还要凑过来加一把火,安遇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至于留下来的好处……

好像也没啥大好处,安遇明在右上角潦草写了两个字“平安”。

他咬着笔头,继续往下想。

离开的好处嘛,恢复人身自由,从此吃香的喝辣的,谁也管不着。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钱。

都逃出去了,肯定不能再刷周岐的卡——倒不是安遇明有多大的傲骨,而是他怕周岐会顺着电子消费账单找到他。

他只是平时不太愿意动脑子,又不是傻![]

不能用周岐的钱,那就得另外想办法弄钱了。

他那时还在上大学,就被周岐搞大了肚子,然后休学,被硬逼着生下周新源。

他那时诸事不顺,或许还有点什么产前产后抑郁症的因素在,看什么都觉得烦,自然也没想过要继续回去读,周岐对此更是觉得无所谓,不读就不读呗,反正也不是要安遇明靠着那点文凭去外面赚钱养家。

于是安遇明现在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他从小到大又几乎是被宠着长大的,除了小时候当过几年留守儿童和他爸出事那段时间,几乎没吃过什么苦,也被养得好吃懒做,出去干脏活累活他肯定是不干的。[]

也不知道这样出去找工作有没有人肯要。

哦对,忘了还有梁彦那边。

之前梁彦说安家的别墅给他买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笔尖在纸上胡乱画着,无意间写出了“梁彦”两个字,而后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梁彦是可以信任的吗?

安遇明拿笔头戳了戳脑袋,低头思考。

之前梁彦的说法是怕梁阿姨找他,所以良心发现,要担起一点“继兄”的责任。

不过……继兄?

安遇明顿了一下。

梁彦和周岐从来合穿一条裤子,周岐的心是黑的,难道梁彦的心就是白的?

安遇明想到一起同住一屋子时,因为力气比不过梁彦而被梁彦一手怼在墙上,没法动弹的狼狈,脸瞬间黑了。[]

呸!

去他的继兄,他才不信!

周岐又不是不知道安家那套别墅在哪,要是回了安家,不就是自投罗网了?

就知道梁彦没那么好心,他才不上当!

安遇明在梁彦的名字上画了好几个叉。

弄钱还是得靠自己。

安遇明愁眉苦脸地想着。

整张纸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安遇明也分析不下去了,单单是想着楼下的三个人,他就觉得气。

受不了了,走就走!

要是被周岐抓到,大不了再哭一次再求饶一次,周岐难不成还真把他腿给打断?

反正之前也不是没跟周岐哭过、求饶过。

哭一次跟哭一百次有区别吗?

没有。[]

安遇明转着手机,决定了。

至于钱的问题……还是敲诈一下那个人吧,上次把他坑了还没找他算过帐。

安遇明想好了就行动,解锁手机,打开信息栏,正准备回复那个人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把那条信息给删了。

安遇明:……

他皱了皱眉,把信息栏都翻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已删信息”的恢复。

一般都是那个人联系他的,而因为怕周岐发现,他每次收到信息回复了都立刻删了,他也没有记过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安遇明不死心,抓着手机点了小二十分钟,还是无果。

气得准备丢手机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赶紧把手机捞回来,打开浏览器,输入“手机删除的短信怎么恢复”。

倒是有解决办法,安遇明盯着那堆文字看了一分钟,又倒回去看了看其他解决方法,最后还是把手机扔在一边,挺尸一样躺在床上。

——有点复杂,好累,不想搞了。

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只能等那人再次发信息给他了。

安遇明拿枕头压着脸。

妈的,白想那么久了!

气死了!

都怪周岐!

地下室传来砰砰的声响。

周岐顺着楼梯慢慢下去,踩到了平地,闲闲地欣赏了一会儿里头冷着脸打拳的男人。

“看来表哥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嘛,老爷子这会儿该放下心了,”周岐唇边挂着一抹懒散的笑,他侧身靠在楼梯上,姿态看着十分不着调,“不过刚下手术台没几个月,[出国是心脏原因+当接班人,去国外封闭式训练+大大小小数十次心脏手术手术要保持心情平静,在安遇明身边心情会大起大落的原本温浔意是有犹豫的,但是安遇明18岁成人宴上,没忍住亲了对方,被对方推开说恶心,伤到了,于是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出国了,手术过后几个月一听到安家出事了,也不静养了,立马回国想找安遇明]还是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才好。”

温浔意早早摘了眼镜,由于有些近视,所以想要看清来人时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用处理工作了?”

“城西那块地的事想找表哥商量一下,去你房间没见到人,听阿姨说你来地下室了,所以来看看,”周岐走了过来,“打得这么狠,好像心里有气一样,谁惹表哥了?”

温浔意看了他一眼。

“该不会是因为餐桌上的事吧?”

没等温浔意回答,周岐又像是和事佬一样,道:“明明的脾气不从小就这样么,长不大,但没什么恶意,表哥你也别气了。”

“我自然不会生他的气。”温浔意说。

周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温浔意换了件黑色背心,额前的刘海几乎全湿了,被他随意地梳在了后头,露出饱满的额头,比起平日里的斯文禁欲,这模样粗犷多了。

“练练?”温浔意将擦了汗的毛巾搭在八角笼格上,抬头看向周岐。

……

温浔意看着清瘦,一副大学教授的模样,但脱了衣服才知道那底下的肌肉有多结实,是真的应了那句“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他口中说着“练练”,但是那凶狠的劲儿一点也不像是简单的切磋。

迎面袭来一记裹着呼呼风声的劲拳,周岐的力气已经有些不济了,勉强抬手格挡,接下了这一拳,可没想到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来,另一又快又狠的拳头就跟着来了。

如果说是早几年,周岐跟温浔意比试的时候还能打个平手,但这几年他忙于工作,别说练拳了,就是健身的时间也缩短了,几个回合下来,反应能力与力道就下了一个档次,很快被温浔意抓到破绽,一个过肩摔,迅速结束了比试。

“再来。”温浔意退开两步,说。

“不了,”感觉半边肩膀都要麻了,周岐暗自转了转肩膀,面上依旧保持着体面,他捂着之前被压疼的胸口咳了咳,“表哥这哪里是比试,明明就是拿我泄愤嘛。”

“泄愤?”温浔意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慢慢走近了,蹲在周岐跟前,轻声问,“不应该吗?”

周岐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温浔意这么坦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温浔意却突然动了。

他一手提起周岐的领子猛然往地上狠狠砸了一下,附身逼近,“我让你帮我照看一下人,有让你他妈直接照顾到床上吗?”[]

温浔意的声音不大,也不咄咄逼人,甚至带了几分平静,但卡在周岐脖颈上的手劲却大得出奇。

跟他这位表哥认识这么久以来,这大概是温浔意第一次爆粗口。

如果周岐不是另一边肩膀也被这一下砸麻了,肯定要在边上吹口哨,居然有人能将粗口说得这么优雅。

“咳……”

周岐拍了拍温浔意的手,示意对方先放开自己。

温浔意稍稍放松了点力道。

“消消气,情绪波动这么大,对心脏不太好呢,”周岐说,“不过说起明明的事……”[]

他歪了歪头,“我以为表哥是默认的呢。”

卡在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周岐失笑,“表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那时候明明跟我非亲非故的,还结下过梁子,没点好处我插手做什么?”

“不过表哥也不用脸色这么难看,要不是我,明明早被撕成碎片了,也等不了表哥你回来,不是吗?”

“那这么说,我还需要感谢你?”温浔意冷冷地问。

“那倒不用,”周岐笑了一下,“表哥是牵红线的人,要感谢也是我感谢你,没有表哥也就没有我这幸福美满的家庭。”

“幸福美满?”温浔意也笑了,他松开周岐,“你要真的美满,来我这里刷什么存在感呢?”

周岐面上笑容不变,“表哥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和明明到底是美满还是不美满呢?至于你说的‘刷存在感’……表哥想这么认为我也无所谓,只是忍不住想多提醒表哥一声,表哥这一回来,舅舅手下的几个顶替者可都有了不少的小动作,在这种情况下还打算跟周家交恶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一个曾被预言活不长久的温家继承人,就算顶着唯一继承人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活到接手的时候都是个未知数。

而且又不得现任当家人的喜欢,这些年要不是有温老爷子压着,早就成弃子了。[]

周岐站了起来,拍了拍温浔意的肩,“想见的人见到了,活蹦乱跳、生龙活虎,也没什么需要一个外人担心的,表哥与其在我这耗着,不如早点干完老爷子交代的事回去稳住地位。”

温浔意没应声,眉心微微蹙起,面色很冷。

走到一半,周岐突然回过头,在温浔意冰冷的视线下舔了舔唇,他笑眯眯的,意有所指,“难怪表哥护了那么多年,味道还真是不错。”

安遇明再一次收到那个人的短信是在十天后——要是再晚一天,安遇明的勇气和耐心也就告罄了。

对方似乎也挺急的,上一次是激将法,这一次倒是换了策略,改怀柔了,循循善诱

安遇明冷笑一声,他又不是傻的,给人利用过一次,还能再被利用第二次?

手指在屏幕上敲击得飞快。

——“三百万,准备好了跟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几天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跟对方约定的日子。

打完一盘游戏,又牵着院子里的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安遇明这才拿着车钥匙慢悠悠地出门。

“安少爷,出门呀?”陈妈正巧在院子里修花,看到安遇明的动作,随口问道。

“嗯。”安遇明点了点头。

那边陈妈却放下了花,跟着安遇明走了几步,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道:“小少爷下个月生日,安少爷您看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安遇明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小崽子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

这他倒是没有留意过。

可是……

想到今天出门的打算,如果顺利的话,那个时候他可能都不在这里了……

安遇明面上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躲避了陈妈看过来的眼睛,含糊道:“陈妈你看着准备吧,之前怎么弄的这次也怎么弄吧。”

他就算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小崽子的出生就注定着他身边不会缺少爱他的人,或许有些爱并不纯粹,但也足以让他开怀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周岐和梁彦在么,身边少了他也没什么关系。

像是给自己开脱,安遇明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不重要,以及当初生小崽子是被逼迫无奈的情况,而后又赶在陈妈说话前溜到了车库。

直到到了跟人约定的地点,安遇明心里的罪恶感才平复了下来。

他坐在车里想了想,又拿出手机,低头编辑了一条信息,设置了二十分钟后的自动发送。

经过前台的时候,安遇明沉思了一会又后退了几步,退回到前台。

“先生,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前台小姐面上笑容得体,温声问道。

“是的,”安遇明点点头,“那个……我们在这聚餐,我还有个朋友等下会过来,但是他事情多,我怕他忘了,我在里面等会喝酒也可能没空给他打电话,你可以二十分钟后帮我打个电话提醒他过来吗?”

万一温浔意没看到他的短信呢?

还是多留一手保险些。

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一次逃跑失败后周岐的威胁他到现在还记得。

“可以的,先生,麻烦您留一下您朋友的电话。”

安遇明朝前台小姐感激地笑了笑,在白纸上写了温浔意的电话和自己的姓名,又写了包间的名字,“麻烦你啦,可千万别忘了。”

“请您放心,不会忘的。”

安遇明这才安心了,要走时想了想,又说:“诶等等,算了,还是十五分钟后就打去提醒他吧。”

他跟那个人没什么好聊的,钱物交完他就走了,应该用不了二十分钟。

前台小姐耐心地点了点头,应下。

安遇明这才朝着那个人订下的包间走,同时也没忘记将给温浔意的那条信息修改成十五分钟后发送。

一打开门,包间里的男人就站了起来,笑着朝安遇明走过来。

“哟,安少,您可算是来了,想要跟您见一面可真不容易。”

安遇明脸上的表情很是高冷,他避开对方要触碰自己的手,“钱准备好了吗?”

汪彬笑笑,“怎么一来就谈钱,多生分呀,安少你还没吃吧?来来来,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聊。”

说着就要拉安遇明入座。

安遇明皱眉,“别那么多废话,我跟你本来也没什么聊的,你之前坑我的事我没找你算账就已经是好的了。”

温浔意没出国的时候,那些人为了巴结温浔意,找到了安遇明头上,约过安遇明出去一起喝酒玩乐,汪彬正巧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不过安遇明也不是喜欢那些场合的人,没答应几次,他跟汪彬的关系只能算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几年前被周岐逼着生孩子时慌不择路,碰巧遇上了汪彬,本来也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结果那小人出尔反尔把他卖了。不过被汪彬卖了后就再没跟这人联系过了,而这一次是汪彬自己找上来的,还缠了他好久,说是家里公司出了点问题,想要周岐手里的一个项目。

“上次我那不是被逼无奈嘛,周少就差拿枪怼我头上了……”眼看安遇明脸色不太好,汪彬适时打住,“好好好,那我们就直接说正事,钱我肯定是有的,我要的东西安少你带了吗?”

安遇明抛了抛手里的u盘,“你要的都在u盘里了,钱转我银行卡上,这东西就给你。”

“好,我今天出门急,没带电脑出来,您等会,我叫人送台笔记本过来。”

“我时间赶,没空等你的人带笔记本过来。”安遇明不悦道,“你还怕我骗了你?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种人?”

知道安遇明暗指他上一次的出尔反尔,汪彬也不好反驳什么,讪笑一声,“倒也不是,就是怕您理解的跟我说的有出入,这万一您拿错资料了呢?而且您也知道三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万一您给的不是我想要的呢?那我这不就又得罪了周少又没了钱嘛。”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他,安遇明收起u盘,作势要走,“既然你信不过我,那就算了,不交易了。”

汪彬立马拦下安遇明,“诶,别呀,安少,别急着走呀,我肯定是相信您的……”

汪彬拉着安遇明扯东扯西,但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u盘里的东西。

安遇明皱了皱眉,直觉有些不对,他推开汪彬,“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转!我现在就给您转!”看安遇明是真的要走,汪彬连忙将人拉住,口中说道,又见安遇明目光带着怀疑,汪彬又笑着解释说,“我盼这项目盼很久了,公司就等着这项目起死回生,我也相信依安少您的人品,肯定是不会骗我的。”

虽然直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安遇明又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他停了下来,催促对方,“那你快点转。”

手机嗡嗡地振动了好几下,是银行发来的到账消息。

安遇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眼里带着些说不清的笑意,将u盘抛给汪彬,“哝,你要的东西。”而后转身就走。

然而手刚搭上门把手,那门把手却自动向下,而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身黑色西装的周岐正站在门外,眼中似笑非笑,就这么与安遇明打了个照面。

安遇明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那边汪彬已经快步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从安遇明手里拿到的u盘递给周岐,语气谄媚,“周少,这是安少给的,那您看……”

安遇明瞪圆了眼睛,怒道:“妈的,汪彬你……!”

汪彬躲着安遇明的视线,“安少您也别怪我,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我是真没办法才骗您,况且这局也不是我……”

“你先出去吧,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

周岐随手接过u盘,偏了偏头,打断汪彬的话。

察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汪彬脸色一白,悄悄打量了一下周岐,从对方面上看不出什么,又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他这才讪笑一下,“那就谢谢周少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哈。”

由于周岐站在门口没动,于是汪彬只能侧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从门边退了出去。

包间里这会儿就只剩下周岐和安遇明两个人了。

周岐慢慢走了进来,抬脚将门踢上。

“被同一个人骗了两次,明明,你这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呢。”周岐看着安遇明,摇了摇头。

安遇明咽了口口水,没忍住又向后退了几步。

“我说过的吧,明明,再有下一次就把你腿打断——不知道这个你记不记得呢?”

眼见着周岐抽出皮带,安遇明这才是真正的害怕了,连忙喊道:“有话好好说——你别过来!”

后半句声音都尖了不少。

周岐勾了勾唇,这会儿知道怕了?

他就知道安遇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得叫他疼得厉害了,才不会再犯。

“等等,你听我解释……”

眼见周岐不为所动,安遇明绕到圆桌的另一边,跟周岐保持着距离,着急道。

“好,”周岐终于开口,他看了看手表,“给你三分钟时间解释,解释得不能让我满意,今天这顿皮带没得免,腿你也想想要保哪一条。”

周岐说着,就按下了表开始计时。

安遇明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他正要开口,那边周岐的手机却响了。

周岐垂睫看了看屏幕,眉心微皱,想了想,他还是滑动屏幕接了起来,然而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安遇明的。

安遇明立刻便想到自己设置的那条给温浔意的自动短信,又见周岐那样的表情,眼睛随即一亮,这电话肯定是温浔意打来的!

安遇明面上的表情变化得那么明显,周岐想不发现都难。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正好是温家宣布温浔意回国,开始接手温氏集团的日子,温浔意这会儿应该还在开会吧?今天温老爷子肯定也会出席,温浔意居然还能在这个时候中途出来,又这么准时地打电话过来,这其中应该跟安遇明脱不了干系吧?

不知道电话里温浔意说了什么,只听周岐淡淡一声,“你要是觉得没关系,随你的便。”而后便挂了电话。

温浔意肯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但接完电话后周岐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安遇明一时间摸不清现在周岐对他是什么态度,见周岐朝他走过来,安遇明又连忙绕着圆桌走了几步,时刻保持着与周岐的距离。

“等等,你不是说让我解释吗?”

“三分钟解释时间过了。”周岐脚步不变。

“可是我还没说话……”

周岐却不听他的,此刻两人已经绕着圆桌走了半圈,周岐绕到了安遇明原本站着的位置。

给安遇明买的手机正摆在圆桌上,周岐将安遇明的手机拿了起来,点开屏幕,输入了几个数字,毫无意外的,屏幕显示密码错误——安遇明又改了新密码。

“密码。”周岐声音有些冷。

“你不能随便看我手机……”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安遇明抿了抿唇,知道不能再惹周岐不快了,最后还是屈从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周岐在手机上随意翻了翻,很快就找到安遇明给温浔意设置的那条定时发送的短信。

他将手机扔回桌上,目光又落到了安遇明身上,他眯了眯眼睛,“我倒是小瞧了你,现在果然是有依靠了。”

原本以为依照安遇明的脾气,当初温浔意对他不闻不问,他再怎么也不会再次找上温浔意求助——至少不会这么快找上温浔意,现在开来是他高估了安遇明的骨气,或者说,是低估了温浔意在安遇明心中的位置。

安遇明随着手机与桌子发出的碰撞声也跟着抖了一下,不敢说话。

周岐闭目深呼吸了几口,复而睁眼,“过来。”

安遇明站着没动,手攥着自己的衣摆,眼中带着紧张地看着周岐。

“你觉得是他过来快,还是我在这里教训完你快?”

那肯定是周岐教训他快,温浔意就算是飞也不可能在几分钟之内飞过来。

“那你不准打我……”安遇明小声开口。

周岐都要给他气笑了,这人一来偷了自己的资料要给别人,二来不顾自己之前的警告要逃走,三来还学会了找外援,无论是哪一点单拎出来他都得挨罚的,更何况是三条加在一起,现在不想着快点给他服软卖乖,还跟他讨价还价要躲避惩罚。

果然是温浔意回来了,有靠山了啊。

想到这,周岐也不再跟安遇明废话了,直接上前抓他。

安遇明吓得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拔腿就往门口跑。

他刚抓着门把手拉开一点缝隙,后头周岐就追上来了。

“嘭”的一声巨响,门又被压了回去。

安遇明一转身就撞上了周岐的胸膛,再要换个方向逃是不可能的了,他被周岐一手牢牢地压在门板上,动弹不得。

周岐勾着唇,似乎还在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一张俊脸这样半笑不笑的模样,看着特别危险。

“我没想跑,只是上次汪彬坑了我,我想报复回去,那个u盘……”

安遇明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急急解释着,被周岐一根手指按住了唇。

“明明,解释时间过了呢?”周岐歪了歪头,笑道,他按着安遇明下唇的指腹用力地碾了碾,“现在是惩罚时间。”

皮带抽下来的时候,安遇明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下一秒皮肤传来的疼痛传达神经,他才痛得叫了一声。

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安遇明摸着被打到的手臂又气又委屈,还带着点不可置信。

他其实是不相信周岐会打他的,他觉得就算这次被逮到,顶多也是多挨几次艹。

这几年他在床上挨艹都挨出了经验,到时候只要跟周岐服个软,顺着他随他摆弄,再哭上一哭,求饶认错保证下次再也不敢,那就可以过去了。

然而现在跟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周岐是一点也没有心软,那皮带跟长了眼睛似的,安遇明躲都躲不及,就这点功夫,身上又挨了两下,最后那一下打到了安遇明腿上,安遇明脚一软,直接给跪了下来。

手臂和大腿火辣辣得疼,安遇明自小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别说挨皮带了,就算是个巴掌也没挨过,哪里受得了现下这样?

他当即脾气也上来了,不躲了,破罐子破摔地冲周岐哭喊道:“你打!你打死我吧!”

说话间,安遇明的眼泪流得更急了些。

周岐眼中有些无奈,原本是叫安遇明趴好,想往他屁股上招呼,屁股上肉多,不太会被伤害到,但安遇明怕疼,不肯听他的,偏要自己乱躲,他其实也收敛了力道,知道轻重的,这顿打警告的意味更多。

而且这才只打了三下,连周新源一个小孩子犯错误被打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地受着,偏生安遇明娇气,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又是叫又是哭,一张白皙的脸上哭得眼睛鼻头通红。

心里想放过安遇明,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让对方以为好糊弄,长不了记性,于是周岐依旧冷着脸,他走到安遇明面前蹲下,拿着皮带勾起安遇明的下巴,“你还有理了?”

“我凭什么没有理?”安遇明打开周岐的手,冲他喊,“你不听我解释就打我,那个u盘里根本没什么资料,你去看啊!你能找到什么资料我让你打断我的腿!”

“好,我相信那个u盘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是出门吃个饭,为什么还要带身份证、还要给温浔意发信息?”周岐摸到安遇明口袋里的身份证,问他,“如果我今天没有来,是要去哪里?”

“给温浔意发信息,是要跟他双宿双飞呢?还是怕万一我来了要罚你,叫他来救你?”

安遇明还在气头上,此刻即便是理不直气也壮,“我就是要走!就是要温浔意来救我!你凭什么不给啊?凭什么打我啊?”

“我都跟你离婚了,是你说话不算话!”

安遇明自个儿越说越委屈,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你又对我不好,我爸我妈都没打过我!你谁啊你,凭什么啊……”

被安遇明胡搅蛮缠地嚷嚷一通,周岐都差点觉得错的是自己了,他问:“我哪里对你不好?”

安遇明红着眼睛瞪他,“你打我!”

“这一次不能算,我这打你不是因为你又想逃走吗?我总跟你说过逃走不成功落我手里的后果吧,但是现在你的腿也还好着呢,”周岐说,“今天之前我总没打过你吧?”

安遇明不说话了,半晌又道:“你以前看不起我。”

这是在跟我翻旧账呢,非得挑出我些毛病来。

周岐心中暗道,温浔意还在国外的时候可不敢跟他这么理直气壮地翻,果然有了靠山就是不同了。

“你也说是以前,我那时还不认识你,我是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周岐还算是有耐心,解释道。

不过这个耐心中有几分是因为温浔意的回国,让他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对安遇明的手段,就只有周岐自己知道了。

“除了不让你离开这一点,我还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跟我上床,我没伺候好你?你没有爽到?”周岐问他。

安遇明又不肯说话了。

“而且,明明,当初我替你还了债,那么你的债主就应该是我了,你欠我的债好像还没还完吧?不能因为我对你好,你就要抵赖拍拍屁股走人呀。”

“什么叫‘我拍拍屁股走人’?是你说生完源源我想去哪就可以去哪里的!”

安遇明要气死了,这人怎么总是颠倒黑白。

“嗯嗯,别激动,我是说过这话,这个话题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也没有限制你自由不是?你想去哪里还是可以去哪里,只是晚上得回家。”

每次安遇明跟他吵架,话题总会回到这里,然而这个话题他们吵再多次也是没有结果的,要是再说下去,估计安遇明对他更反感了,于是周岐绕过这个话题,跟安遇明一笔一笔地帮他算以前的事,“你说我对你不好,那温浔意就对你好了?你被那些人追着讨债的时候,跟他打电话求救,他在哪里?他接过你一次电话吗?他在国外那么久,过问过你一次吗?”

周岐的嗓音偏低,语气又是不紧不慢的,莫名地让人信服。

安遇明愣了一下,吸鼻子的声音小了些,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判断。

“都没有吧?”周岐勾了勾唇,“那他现在……”

周岐正说得起劲,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地踹开了。

温浔意缓缓收脚,风度翩翩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这样儒雅的人会做出方才的暴力行径。

看到安遇明趴在地上,面上挂着眼泪,眼眶通红时,温浔意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似乎是不敢相信周岐会这样对安遇明。

“抱歉,明明,我来晚了。”

温浔意眼中浮现心疼,他快步走近,半跪着要将安遇明抱起来,却受到了一些阻力——周岐正握着安遇明的手腕不动。

温浔意皱了皱眉,抬眼看向周岐。

两个容貌出众的男人在空气中对视,谁也不肯让谁。

周岐笑了一下,握着安遇明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拉向自己怀里,“表哥抱错人了吧,这是我的人。”

温浔意也没松手,只是看着周岐淡淡道:“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要跟谁走,全凭明明的意愿。”

两个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安遇明身上。

温浔意捏了捏安遇明的的后颈,暗示对方放松。

他轻声问道:“明明,你想跟我走吗?”

安遇明看了看温浔意,又看了看周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温浔意的方向靠了靠。

温浔意微微一笑,偏头看着周岐,“该松手了吧。”

周岐脸色微沉,“你确定要现在跟我对着干吗?”

这会儿周岐也不装了,他跟温浔意其实从小互相看不惯对方,他看不惯温浔意自小挂在脸上的虚伪,也知道温浔意讨厌他的张扬肆意,哦,也不太准确——作为一个体弱多病,一出生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温浔意应该是对每一个身体健全的人都厌恶,周岐心里恶意地想着。

温浔意面色淡淡,“我没工夫跟你对着干,我只是看明明的意愿,他不想留在你身边,我就带他走。”

周岐咬紧了后牙槽,如果温浔意现在要带走安遇明,无论是从他与温浔意武力的角度还是从温周两家盘根错杂的现实情况的角度来说,他其实阻拦不了。

于是周岐看向安遇明,期待着安遇明或许能改变主意,然而安遇明却垂下了眼睫不肯看他。

周岐心中顿时气结,他虽然管着安遇明,但是这几年安遇明要什么他没给?对安遇明那些臭脾气也是一直纵着,然而到头来温浔意勾勾手指他就毫不留恋地选择跟别人走,当真是有一种养了头白眼狼的感觉。

“明明,你真的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可别后悔。”周岐勉强压下脾气,耐着性子道。

其实周岐这话没什么语气在里面,但安遇明跟周岐对着干习惯了,自认为周岐这话半带着威胁,于是他本来对周岐还有的那点愧疚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甩开周岐的手,皱眉道:“不用你提醒,我不会后悔。”

“好好好,”周岐怒极反笑,他说,“你到时候可别回来找我哭。”

说罢,周岐一脚踹开面前碍眼的椅子,率先离开了。

周岐一走,安遇明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温浔意,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愣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敢和温浔意对视,明明当初是温浔意一句话不留就走了,这几年也对他不闻不问,违背了诺言,怎么说也应该是温浔意不敢和他对视才对。

但是安遇明这人最大的优点之一便是,搞不清楚的事情他就不会去搞,反正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是重要的事情。

周岐不在,没人能压制他了,安遇明于是也打算走。

他不选择周岐,不代表是要跟温浔意走,只是在那两个人当中挑一个比较好说话的,虽然这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但是他叫温浔意来的本意就是这个呀。

安遇明撑着手要站起来,温浔意连忙托住他的手臂,“自己能站起来吗?”

安遇明点头,不着痕迹地推开温浔意的手,“好了,今天谢谢你,我也要走了,你自己有车吧?我就不送你了——哦,也不需要你送。”

温浔意无奈地笑笑,“明明这就要走了吗?万一周岐还在外面等着你呢?他之前一直不肯放你走,今天这样三言两语难道就肯彻底放手吗?”

这倒还真把安遇明给问住了。

眼见安遇明犹豫,温浔意适时地提出意见,“要不明明你先在我那里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也好想想之后想去哪里,到时候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帮你。”

安遇明神色纠结,这次出来其实还是很匆忙的,只是带了一张身份证出来,虽然也有汪彬给的那三百万,但确实是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明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浔意几乎是将安遇明的性子吃得透透的,他再接再厉道。

“那好吧。”安遇明最终还是点头。

温浔意莞尔一笑,握着安遇明的手用力了几分,“明明,我很高兴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

安遇明听罢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没做什么表态。

午后。

安遇明抱着橘猫,又窝在了树下那张吊椅里头假寐。

自从答应了跟温浔意走,他就被安排在了这栋别墅里。别墅的佣人很少,不知道是不是被温浔意吩咐过,这里的佣人都很自觉,平时几乎不会出现在安遇明身边让他感到不自在。

因为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也怕周岐等着抓他回去,所以这几天安遇明都没出过门。

不过现在待了三天了,待出了些无聊——他冒着惹怒周岐的危险出来,为的可不是过现在这样缩头乌龟的日子的……

温浔意顺着管家说的位置,慢慢走到了后院,一眼便见到了那闭着眼休息的青年。

那人似乎还挺惬意的,一只脚垂了下来,时不时点在地上带着整个吊椅一起晃荡,手上也不闲着,时不时地顺着怀中的猫从头撸到屁股。

察觉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安遇明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温浔意一张含着笑的俊脸。

“我看你整天坐在这里,也不愿意动,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温浔意替安遇明捻起落在他肩上的一片叶子,“我有个朋友新开了个高尔夫球场,下午一起去那玩玩?”

怀里的橘猫似乎很胆小,温浔意一靠近便顶了顶安遇明的手要溜走。

“算了吧,我也不会打。”安遇明身体前倾,手上捞了一把橘猫,却只撸到橘猫的一点碎毛。

看着橘猫颠着两团圆润的屁股跑开,安遇明也没想再去抓它,他搭着眼睫懒懒地窝了回吊椅里,俨然一只成精了的懒猫。

温浔意唇角的笑容不变,他将手搭在安遇明的手背上,而后,握住。

后者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抽出,第一下没抽出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于是便任由着温浔意握住他的手。

“是在躲我么,明明?”温浔意弯下腰,将安遇明围在自己与吊椅之间,轻声问道。

这几天温浔意已经提过好几次要带安遇明出去,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嘴巴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了。

躲人?

多怂的事呀,是他安遇明会干的事吗?

安遇明当然是否认了。

“不是么……”温浔意很是愉悦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以前想对我说谎的时候总是不会看着我。”

安遇明顿时有些头疼,温浔意什么时候这么不会给彼此留体面了。

他很是无奈地说:“浔意哥,你这么了解我,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女人。”

那天从酒店回来,温浔意就给他解释了当初一声不留地出国和这几年没回来的原因。

安遇明18岁成人礼那天,两人都喝多了点酒,后面散场,温浔意送安遇明回家,没忍住强吻了安遇明。

安遇明虽然喝多了点酒,但又不是喝得断片了,反应过来自然是将温浔意推开。

温浔意说,他是怕再面对安遇明厌恶的眼神,于是带着这种逃避心理,他没留下一句话就匆匆出国了。

本来一起出国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人才对,温家为了温浔意的心脏在医疗上砸的钱终于有了回馈,温浔意出国是为了做心脏手术,而安遇明则是被温浔意劝说去那边读书的且陪他的。

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温浔意匆匆先一步离开了,安遇明也改变主意打算在国内读大学。

而温浔意那四年没回来,是因为进入了封闭式训练,接收不到外面的消息。

温浔意的心脏比较特殊,又是先天性的疾病,即使是当时的医术水平也不能确保手术百分百成功。为了增加手术成功的几率,他被要求不能有强烈的情绪波动,而遇到关乎安遇明的事,温浔意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

于是当温老爷子提出让他进入训练营,一边进行训练一边等待身体达到最佳手术状态的时候,温浔意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同意了。

所谓训练营,是温家为了确保后代的优秀,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岛上建立的训练基地。

温家家大业大,黑白两道都有涉及,又能屹立近百年不倒,对后代的培养力度自然不可小觑,每年投入在训练基地的精力钱财无数,在这里,只要是这世界上存在的知识,都会被教导。后代们最终通过了考核,才能从训练营出来,如果是家族的继承人,那么考核更为变态。

温浔意作为温家下一任的继承人,本来在六岁的时候就应该前往训练营进行封闭式训练,然而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拖到了成年才进入训练营。

为了使培训者心无杂念,训练营采取封闭式训练,通讯方式自然是有的,但与训练无关的消息都不会传达到营中,温浔意那些年也没有特别去问过安遇明的消息,自然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怕安遇明不相信他,温浔意甚至还解开扣子,让安遇明看他胸口大大小小数十次心脏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安遇明震惊地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疤痕,心疼之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初安家出事,他躲在家里那个昏暗的阁楼给温浔意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以为是对方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温浔意自己在那个时候也煎熬着,无数次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他对温浔意之所以有防备是因为温浔意的“见死不救”,既然现在知道了真相,心结解开了,自然不会再有防备了,至于当初他成人礼的那个吻,他们都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事情又过去了那么久,提起来也没意思,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他们应该和好如初,像成人礼之前的那样关系密切。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温浔意吐出的下一句,惊得差点让安遇明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说:“当初是我鲁莽了,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吻你,现在我重新追求你,可以吗?”

于是安遇明从回来到今天,都躲着温浔意走,直到现在温浔意又当着他的面挑开这个话题。

“可是你能接受周岐,”温浔意目光紧锁着安遇明,不凌厉,却也叫安遇明逃不开,“……却不能接受我?”

安遇明怔了一下,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叫他能接受周岐?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周岐强迫他的好吧?

而且就算是他接受了周岐——虽然这个是不可能的,他很明确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只是一个假设——假设他接受了周岐,也跟接不接受温浔意没有什么逻辑吧?

安遇明正要开口,温浔意却没给他机会,他又道:“你能和周岐相处三四年,甚至能和他有一个小孩,说明也不是不可以和男人生活在一起,还是说……难道明明你认为我比周岐差?”

这帽子扣得可就大了。

温浔意放低了姿态,继续道:“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但凡你没有一点感觉,或是觉得不舒服,我就停下。”

对方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遇明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安遇明其实很疑惑。

他很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孩子,他们也都知道,甚至他当年跟初恋女友决定在一起的时候,还问过温浔意的意见,然而直到现在,要跟他在一起的一个又一个都是男人。

他其实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没什么长处,而周岐和温浔意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太理解为什么都想跟他搞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这张脸——安遇明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这世界上比他好看,或者说和他一样好看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怎么不去找其他人呢?

就算是想找身边的人,梁彦就很好看啊,还和他们一样是人中龙凤的存在,怎么周岐没跟梁彦搞上呢?

再退一步说,就算是因为彼此是好兄弟不好下手,那周岐和温浔意他们两个性向相同,是身边熟悉的人,且又不是一起长大的,怎么不凑成一对呢?

安遇明实在是搞不懂。

“那行,就试一试,实在不行的话你也不能再逼我了。”

现在虽然对温浔意的依赖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但是他打心里还是不想失去这个人的,安遇明叹了一声气,算了算了,被个男人追而已,就当哄温浔意了。

温浔意笑了笑,握紧安遇明的手,“自然。”

下午,温浔意先带着安遇明去商场买了合适的衣服和帽子,才开车往他朋友那个新开的高尔夫球场去。

两人换好衣服进场,或许是新开的场,一路上也没见多少个人在,温浔意带着安遇明来到一片空的场地,教他怎么打。

安遇明挥了几把杆,停了下来,小幅度地打了个哈欠。

“不感兴趣?”温浔意也停了下来。

安遇明点点头,“我没有玩这些的细胞。”

温浔意被安遇明的说法逗笑了,“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干什么都上手很快。”

“不包括这些专属于有钱人消遣的东西。”

安遇明耸了耸肩。

安家是半道出来的暴发户,家里的教育也都是原先那一套,打高尔夫球之类这种上流社会喜欢的他们可融不进去。

远处有人朝温浔意打招呼,似乎是认识的人,温浔意止住原本要和安遇明说的话,朝对方打了个手势。

“那就不为难你了,让球童带你去休息区歇会,等会我来找你。”温浔意说。

安遇明没意见,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你带我过来这边不是为了和我打高尔夫球的吧?”

“怎么这么说?”

安遇明眯着眼睛打量了温浔意一番,“以前也没见你说过要带我来。”

温浔意挑眉,大大方方地任对方打量,“以前我不是坐轮椅吗,怎么带你来?看着你打吗?”

这倒也是,温浔意回来后行动自如,以至于安遇明都忘记了对方曾经只能坐在轮椅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安遇明摇头。

温浔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腰,“去休息区去吧,”停顿了一下,他又微微低头在安遇明耳边低声道,“晚点我处理完事情带你去飙车——这个总是你感兴趣的吧?”

安遇明顿时眼睛一亮,“温少,一诺千金呀,到时候可别临时推脱有事。”

“不会。”

安遇明又问:“不会有其他规矩吧?”

以前他要去飙车就总被温浔意约束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不会。”

安遇明这下放心了,“行,那我走了,你早点过来。”

温浔意觉得这人实在可爱,没忍住印了个吻在安遇明唇上。

“你……”

安遇明捂着嘴巴飞快后退几步,又惊慌地左右看了看。

“抱歉,一时没忍住,”温浔意弯了弯眸子,风度翩翩的模样,“下次想亲你的时候会记得提前和你打招呼的。”

温浔意眼里都是笑,没看出半点歉意来。

什么叫没忍住,借口!

这分明是揩油!

就算是带他去飙车,也不能趁机揩油!

安遇明心里愤愤,怎么温浔意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还跟周岐那流氓像了几分。

“请你注意你的形象。”安遇明严肃道。

“好的。”温浔意点点头,从善如流。

于是安遇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

休息区的左边被设计成了开放式的酒吧。

安遇明靠在吧台边上,问调酒师要了杯鸡尾酒。

吧台里面只有一位调酒师,看着挺忙的,好不容易等到调酒师调好了他的那份,却被一只手给截胡了。

安遇明怒目瞪向抢他鸡尾酒的人,正要发怒想喝不会自己排队时,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他当即大惊失色,犹如猫见了老鼠似的转头就要跑,哪知一转头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差点没把他鼻子给撞歪。

“跑什么?”周岐慢慢饮了一口鸡尾酒,提着安遇明的后领将人逮了回座位上。

另一边,梁彦顺势坐了下来,两个人把安遇明围在了中间。

“干什么?你们大庭广众之下以多欺少!”安遇明左右都推不开,于是瞪大着眼睛嚷嚷,色厉内荏。

周岐哼笑一声,不开口,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安遇明。

安遇明面上表情一僵,温浔意现在还没来,他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人的,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于是安遇明放软了语气:“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好好配合就不动手。”周岐说。

安遇明几乎要跳起来,“我可不跟你走!”

似乎是嫌安遇明太咋呼了,梁彦微微皱眉,“叫什么?就问你几个问题。”

安遇明扁扁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问。”

周岐又饮了一口鸡尾酒,然后将杯子递到安遇明唇边,很明显的示意。

“我不喝了。”都有他自己的口水了,还叫他喝,安遇明皱眉。

周岐举着酒杯不动,眼中似笑非笑,“要我喂你?”

安遇明敢怒不敢言,看了看周岐,最后还是伸出了手,要接过酒杯,却被周岐避开了。

知道对方的意思,安遇明气红了脸,他又不是小猫小狗!

但安遇明也不敢反抗这人,最后还是憋屈地就着周岐的手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了。

安遇明喝完这杯,梁彦又递了一杯在他面前,“这杯也喝了。”

“为什么?!”安遇明不肯。

梁彦淡淡道:“灌醉了好说话。”

没想到梁彦这么直白,安遇明噎住了一下,“……要是你们把我灌醉了带我走怎么办?”

“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走。”梁彦提醒道。

安遇明气结,他看向周岐,期待对方能说些什么,然而安遇明忘了这两人本就是一伙的,哪里还会帮到他那边呢?周岐甚至还抬了抬下巴,催促安遇明快点。

“就这最后一杯。”安遇明没办法,只能让步道。

“嗯。”

这杯不知道梁彦叫调的什么,特别辛辣,那火感觉都要从喉咙一路烧到小腹了。

安遇明重重地放下杯子,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道:“有什么问题快点问。”

周岐闷声笑了一下,好凶哦。

抬眼又撞进安遇明瞪得老圆的眼睛里,周岐这才收敛了些笑意,“把我们两个拉黑了?打你多少个电话都不接。”

安遇明愣了一下,表情有点疑惑。

“怎么,手机被温浔意收了?”周岐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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