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和赵昪亲自带着洛阳各部主事的官员,四处抚慰,送水送饭,遇到有一个号哭家中母亲重病的,苏瞻直接摘下腰间荷包塞入他怀中,当即安排了御医官随他返家看诊。
围观的百姓无不高呼苏郎仁义,皇帝仁慈。三度拜相的苏瞻,至今在汴京还买不起私宅呢,却为了这小小散官如此尽心尽力。而这些个只拿钱不干活的散官们,百姓们早就厌弃得很,很快便有人大着胆子喊:“兀那朱郎君,你家老娘瘸了两年了,为何对着苏留守号哭?”
众人只看到那朱郎君心虚地抬头看向苏瞻。
苏瞻依然仙人之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眼中无一丝怀疑鄙夷,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叮嘱道:“千万勿忘几天后往国子监报名制科,若有心报效朝廷,朝廷必不负卿。”
围观者渐近,看着这位朱郎君忽地将荷包塞回苏瞻手中,倒地跪拜下去,大哭起来:“朱某有愧——!”
苏瞻亲自扶了他起来,见周边一脸怨恨的官员们有不少人已显出踌躇之色,朗声道:“诸位与苏某同朝为官,今日遭遇,苏某自当以诚相待。今上励精图治,大赵中兴在望。陛下有言:他与万民一心,与万民同利。吾等大夫岂敢只念及何以利吾家?今后大赵,不论出身,唯有才有德者方能入朝为官。他日海晏河清,民富国强,诸位今日的顺时而退,亦是忠君之事!”
那朱郎君转头朝着汴京又磕了三个头,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便是只念着利吾家的人,微臣惭愧——”他霍地站了起来,胡乱拭了把泪:“大资请放心,这散官不当也罢,在下必然前去报名制科,他日若能为百姓做点实在事,再前来拜谢大资今日指点之恩。”
他话音未落,转身挤入人群,留下嗡嗡议论之声。
苏瞻露出诧异之色,看向其他闹事的官员们。百姓们指指点点,有夸那朱郎君还算个汉子的,也有骂这些散官恬不知耻的。片刻后,那些聚众闹事心存侥幸的散官们,灰溜溜地挤入人潮各自回家了。
赵昪扶了扶头上的双脚幞头。皇帝胸有成竹,早选出了这个朱郎配合他们做戏。难为苏瞻也肯演戏。以前大概只有张子厚才这般行事,但的确事半功倍。来日肚子里还算有货的朱某若能从制科考成个实职的官员,定然又是一段佳话。想到皇帝说的那句“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赵昪舒出一口气。
一时间,洛阳民众都知道了“制科”。这次废除散官可谓一刀切,然而朝廷也有通情达理之处,令人无从抱怨。每年十一月中旬,皇帝会下诏设“贤良大科”,不同于三年一度的科举或恩科,贤良大科仅需自荐书便可往国子监报名参考,分文武两科,士子、离任官员和现任官员皆可报名,合格者于十二月中参加秘阁的阁试,到来年二月初,参加御试。御试内容也已公布:试策一道三千字以上需当日完成。考试成绩分为三等,第一等与进士科第一名相当。再行根据成绩授官、升转或拔擢。
唯才入朝。
***
没几日后,忙过先帝灵驾发引,汴京忽地下了今年第一场雪,比去岁要早了十多天,碎玉琼芳飘飘扬扬,将地面轻覆了一层雪白,百姓家中均已启用石炭取暖,街巷食店里飘来的羊肉汤香味即便不吃,闻着也觉得暖和。
入了冬,便是香水行最忙碌的季节,甜水巷里的浴室院终日雾气不散,将大门口的大铜壶熏得一层水汽,过往的小童喜欢伸出胖胖手指在壶身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