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已攻入汴京了。”太皇太后满意地笑了起来:“阿婵真是我大赵的福星。”当年这孩子一生下来,恰逢开宝寺方丈批了真凤之命出于京城。她命钱氏卜卦,卦象亦同。果不其然,历尽波折,终于还是天意注定。
六娘打了个寒颤,强忍着心慌垂首道:“娘娘谬赞了,六娘愧不敢当。”
汴京这么快就失守?那家中婆婆如何了?阿妧如何了?大伯、二哥,那许多家人又如何了?
贞娘见她眼眶发红,赶紧上前替她斟茶,借机挡住了太皇太后的视线。
张蕊珠笑叹道:“娘娘所言,真是极大的喜事,多亏娘娘睿智,祖宗保佑。可妾身怎么觉得皇后一点也不高兴呢?莫非皇后也如那关羽徐庶一般,身在曹营心在汉?”
“阿婵。”太皇太后的声音冰冷:“过来老身这里。”
六娘赶紧站起身来,稳了稳心神,慢慢走到太皇太后身边行了一礼:“还请娘娘恕罪。大赵的军士和百姓,无论身在汴京还是在洛阳,都是娘娘和官家的子民。内乱之中,兵刀之祸,阿婵心志不坚,想到攻城者军士死伤,守城者百姓遭殃,悲戚难当,实在喜不起来。只愿早日平息战乱,驱逐达虏,天下太平,六娘愿为死去的将士百姓祈福七七四十九日,超度亡魂。”
延春殿中寂静了片刻。太皇太后沉默良久,才轻叹了一声:“好孩子,攘外必先安内,你就是太过良善了,大赵万民有你这样的皇后,也是他们的福气。”
待陪着太皇太后用完膳,出延春殿时,月色如水。
“娘娘——”张蕊珠快走了两步,柔声唤道。
六娘不愿理会她,直往殿外的肩舆而去。
“陛下能攻破汴京,多亏了孟大学士孟太师呢。娘娘装的如此良善,蕊珠真是佩服之至。”张蕊珠笑道。
六娘脚下一停,霍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张蕊珠放慢了步伐,举起手中纨扇挡在小腹前:“若不是你爹爹从你大伯那里拿来了京城布防图,先生还不知道御前火-药作竟研制出了那等厉害的火-药来。若不是你爹爹临摹了苏相和你大伯的字迹,还刻印了那许多要紧的手令印章腰牌,这厉害之极的火-药又怎么能被调到城门口炸开了城门呢?皇后娘娘,你为何还喜不起来?莫非你早就知道你爹爹和你,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弃家族于不顾,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可怜你的好妹妹孟妧,到死也不知道是死于你父女手下。可叹可怜呐。”
六娘气血上涌,脑中一片空白,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了。
“你说什么,你——胡说。”良久六娘手足麻痹之感略有好转,才喃喃低语道。
张蕊珠一行却早已远去。
贞娘扶着她轻声道:“娘娘,莫中了阴人离间之计,伤了父女情分。”
六娘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贞娘:“贞娘,别叫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