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花厅。常人自然不会选这个晚膳时分登门作客,但燕王殿下在里面自又不能以常理度之。
沈岚素来以清廉闻名,从未去过商贾富豪之家,入门以后,见卢家富丽中不失清雅,倒无堆红缀绿镶金镀银的恶俗。正堂宏敞精丽,前后都有层轩广庭,上头挂着楠木牌匾“青松堂”。堂前的庑廊极宽,墙壁皆细砖砌成,陈列之物也皆以青铜瓷器为主,很是沉稳厚重。往来奴婢仆从衣着鲜亮,进退得体。
沈岚端起茶盏,心中一凛,手中的定窑划花缠枝莲纹茶盏中,浅黄的茶汤,绿妆素裹的白毫银针根根挺直如针。正是他在自己家中常喝的茶。他虽是浙江湖州人氏,却在福建官场上辗转了近二十年,对白毫银针甚是偏爱。究竟是卢君义或燕王赵栩早就在探查他,又或是只是误打误撞,沈岚心头也似乎被插了根银针上去。
“府君大人安好。”卢君义匆匆踏阶而上,大步走到沈岚面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沈岚抬手虚扶了一把:“大郎请起,只因燕王殿下一入城门就来了你家,本官甚是惶恐,故而特来拜见殿下。还劳大郎代为引见。”
卢君义笑道:“不敢,草民惶恐。因御医院的医官听说草民家中有上好的紫草,特来查看,当下正在为殿下治疗腿伤。殿下得知府君前来,请府君后院说话。府君,请——”
沈岚随他出了花厅,微笑道:“大郎侠肝义胆交游极广,你能得到殿下的青睐和信任,我大名府也脸上有光。”听卢君义所言,似乎在撇清卢家和燕王的关系。
“殿下龙章凤姿,草民今日得见殿下,实乃草民之幸。府君所言的青睐和信任,不知从何而来,实在是折杀草民了。”卢君义引着沈岚进了二门:“府君廉洁公正,爱民如子,草民十分仰慕,只可惜年节里方能见上府君一面。”
两人说话间穿过正院后厅,又走了一刻钟,沿着游廊入了一道垂花门,进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紫薇白薇,开得正盛。绕过前厅,后室的廊下站着十多个灰衣大汉,手按刀柄,面无表情。沈岚估摸了一番卢君义进花厅的时间,猜度他方才并未和燕王在一起。
廊下一个内侍打扮的男子手持麈尾,见到卢君义和沈岚联袂而来,便唱道:“大名府权知府沈岚到。”
四扇六角穿梅槅扇门轻轻开了。沈岚在大名府多年,第一次心生忐忑之情,他抬手整了整头上的硬纱双脚幞头,甩了甩宽袖,踏上三阶如意踏跺,目不斜视进了室内。
室内药香浓郁,帷帐低垂,屏风后隐约传来细语和笑声。两个小黄门将沈岚引至屏风前躬身禀报:“殿下,沈府君到了。”
沈岚垂首敛目,听到轮椅移动的声音,见玄色宽边青色竹叶暗纹道服的下半截出现在自己眼前,道服下露出一双镶银边云纹黑靴。轮椅停了一停又慢慢挪了开来,往西边窗下去了。
沈岚这才反应过来,侧身行礼道:“下官大名府权知府沈岚参见殿下。殿下安康。”
“免礼,坐下说话罢。正旦朝会本王在大庆殿见过你。”赵栩的声音柔和清越,略带了些惆怅伤感:“先帝亦同我提到过你几次。大名府你治理得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