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来,除了他以外。
城西这片地,普通老百姓都深知一条规矩:入夜了,不管听到什麼声音,切记只管自扫门前雪,千万莫管他人瓦上霜。就连巡夜的城兵只要事情不在眼前发生,一般都不会改变固定的巡逻路线。
换言之,只要不是在城兵固定的巡逻路线上,不管发生什麼事,晚上绝对没有人来管。
咽口口水,守根在黑影前站住。
呼,还好,不是耀祖。
虽然对不起地上那人,但守根真的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也敢大著胆子去瞧地上的人到底是死是活。
「喂?」守根弯腰小声叫。
刚才站远了还没觉得,如今这一靠近,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刻传入鼻间。
没有任何反应。
看这人衣著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背面几道深深的刀痕,血把破出的棉絮都染黑了。
他还活著吗?
守根伸手轻轻推了推。
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声息。就连一声微弱的呻吟都没有。
不管是死是活,自己既然发现了就不能让人就这样躺在这裏,至少也要把此人的尸体送到衙门,让他们把这人的家人找到吧。
深吸一口气,默念著阿弥陀佛,克制住恐惧心,守根单膝跪地,双手插到那人头下,小心把那人翻成正面。
啊!是那挑夫?
不敢确信的守根就著不甚明亮的月光,扶起那人上半身,仔细看了又看。
没错,就是那挑夫。
怎麼会是他?
他怎麼会突然死了?
怎麼会在他追耀祖到此时死在榆荚巷内?
想到自己还欠此人十两银子,守根心底一凉。
怎麼办?
当时不知有多少街坊邻居看见他弄破他的花瓶被索赔偿。现在这挑夫却死在榆荚巷内,且是他发现的他。
这、这就算他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楚呀!
放下此人,立刻离开?
守根抱著尸体,心乱如麻。
放下,立刻走。
放下……
衣领一紧,守根低头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只青筋毕露、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攥住了他胸前衣襟。
「我、我、我……」我只是想想,我没真的想要丢下你。守根在心中大叫。
「你、你放心,我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害你的人,还有你家人。你、你……」
可怜从没做过亏心事的守根,就因为刚才想了些糊涂心思,又以为此人已死,竟然以为死掉的挑夫不满他的想法来找他算帐,被吓得汗毛倒竖,冷汗湿了后背。
「呃……唔……找……找舒春……山,说……说……」挑夫抓紧他的衣襟,伸著头,似乎努力想告诉他什麼。
舒春山?他是谁?舒家的人吗?
「……舒……三……呃……」
挑夫头一歪,手滑下,一口黑血从嘴中涌出,死在守根怀裏,死不瞑目。
舒三?哪个舒三?
难道是?!
守根愣了半晌,待心跳一点点平复,伸手慢慢覆上了挑夫圆睁的双眼。
「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会转告给舒春山。……还请一路好走。」
死亡他看了很多,可真有个人就这样浑身伤痕的躺在他怀裏,并在他怀裏咽下最后一口气……
守根垂下眼帘,手撑地,想把人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