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上熟悉的微笑,与温柔间不乏调侃的语调,这一幕芽衣可太熟悉了。
太熟悉了……
过去的她,不就是被这样的关怀一步步欺骗的么……
但尽管知道是欺骗,在此时此刻,在自己下定决心堕入黑暗成为律者拯救琪亚娜的这一刻,心中的某一处地方终究还是被触动了。
以至于……芽衣低下头,视线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
米凯尔的笑容逐渐消失,掌心却又逐渐变得温暖。
“芽……”
“吼——”
忽然的一声低吼,将芽衣心头萦绕的奇怪情愫驱散。
米凯尔回头看向正对着他龇牙咧嘴的贝纳勒斯,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从芽衣头上抬起,贝纳勒斯便乖乖闭上嘴,长长的脖颈盘起,脑袋跟着缩了回去。
突然间,他手掌一沉,就在快要重新触及芽衣脑袋的瞬间,贝纳勒斯的脑袋又伸了出来。
“嗯,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的体内还留存着成为律者时诞生的虚数奇点,由于那颗核心与贝纳勒斯的联系,它甚至把你当成了半个主人。”
“不用为此多编造一条谎言了,还是继续说先前的事情吧。”
说假话在这个女孩面前已经行不通了,这让米凯尔觉得未免有些遗憾。
“想要阻止琪亚娜这么做是不可能的,倘若用强硬的手段阻止她做她想要做的事情,这真的还能算是为她好吗?所以,芽衣,你也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在不远的将来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助力。”
“所以?”
“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我需要你作为一个律者前往某个地方,正好,那个地方能充分锻炼你除去律者之外的另一份力量。其实我大可以不告诉你,只是我希望你在做下面的事情时,有属于自己的,发自内心的动力。”
“明白了。”
事到如今,除了将恐惧连同唾沫一同咽下,麻木又坚定地点头之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起码这一段话,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
“那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米凯尔微笑着闭上了眼。
“我曾经说过,虚数奇点的存在是不可逆的,你成为过雷之律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再成为一次而已。”
“我明白……但是如果我失控了……”
“放心,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
“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懂律者。”
米凯尔的右臂高高向上举起,食指指向天空。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瞬息间暗淡下来,乌云如同海浪般阵阵翻涌聚集,隐天蔽日。
而在天空中,原本应该存在有太阳的位置,又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巨洞。
一时间,长空市的海量崩坏能腾空而起,像是一束束紫色的绸带,旋转扭曲着伸向了天空中的巨洞。
低头浅看了一眼,白皙的t恤都被漫天崩坏能的光芒染成了紫色,还不等芽衣开口,米凯尔又开始了习惯性的唠叨。
“这件事本该由奥托来做,可惜,他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目标,第二神之键也落入逆熵手中……算了,我直说。两年前,你的觉醒并不充分,导致虚数奇点的投影出现了偏差,整个长空市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奇点。如今只需要稍稍引导,这里的崩坏能就会全部涌向虚数,为我们重新打开通往虚数之树的大门。此时此刻,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雷之律者了。”
“我……能找琪亚娜道个别吗?”
芽衣紧紧攥住拳头,但又倏忽间松开。
自己是天还没亮时偷偷跑出来的,虽然米凯尔说的好听,但是这一别,或许……
“请随意。”
“吼——”
似乎是顺应米凯尔摊手的动作,贝纳勒斯忽然振翅而起,全速冲向了空中的大洞。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面震动了起来,芽衣越过栏杆往下一望,只见街道中的淤水水平面正在急速下降。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那并非是水面在下降,而是所有的建筑都在那个黑洞的牵引下拔地而起,飞向天空。
“这是怎么回事……”
“哦,刚才忘了说了。那个玩意儿,是我用空之律者的权能打开的通道,如果不处理好的话,整个长空市都要完蛋了。长空市完蛋之后,大量蕴含崩坏能的淤水源源不断流入海中,整个世界也都完蛋了——琪亚娜当然不明白这一点,但是鉴于这肉眼可见不妙的情况,她一定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战斗吧。要不然,贝纳勒斯也不会急着冲上去了。”
芽衣怔怔地注视着米凯尔。
事到如今,对方的这种操作已经无法让她感到生气了。
或者说,这一切的发生,其实是她的选择所导致。
而且,所谓解决,其实只要自己成为雷之律者就可以了吧。
但怎么成为呢?米凯尔说只要想就可以,这不是废话吗,她想了,可是依旧没有任何要成为律者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想要成为律者?”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米凯尔小声提醒道。
芽衣的嘴角抿了抿。
“我会回来的。”
转眼间,她追踪着贝纳勒斯的方向,踩着高楼天台以及浮空的碎石冲了出去。
她的背影三两下便消失在了米凯尔的视线中。
“呼……”
他忽然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如果拯救你是一种罪……接下来的路,还要走多久呢……”
米凯尔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此时或许流下一滴眼泪比较好,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眼泪就是挤不出来。
毕竟不是五万年前的自己了嘛,做不到在人前光明正大地掉眼泪了。
“米凯尔,父女扮演游戏就这么好玩吗?”
身后传来的,是本不该出现于此的人的声音。
惆怅地从地上爬起,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过身,华穿着那件白灰色的长裙,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而识之律者躲得老远,她双手勾在天台顶上,脑袋冒了一个尖尖,最多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正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自己父亲与母亲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