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比乌斯,你……”
米凯尔迅速将手抽出,本能地向后退却,可尾骨正好撞在了床边的台阶上,疼得他五官一时间纠在了一起。
“梅比乌斯,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或许,此时趁着米凯尔退无可退的机会,再上前一步,形成逼迫之势会更加合适一些,也更加符合“梅比乌斯”一贯的作风。
但偏偏这一次,她没有这么做。
“米凯尔,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她向后退了两步,而后缓缓坐在了床边上。
“其实,从夏娃那时候起,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惜,她的血脉毕竟来自我最讨厌的那个女人……”
“那芽衣难道不行么?我现在是芽衣的监护人,你也可以……你可以成为芽衣的母亲……”
米凯尔的话说得根本没有底气,但除此之外,他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改变这该死的气氛。
“你是说收养?那当然不一样!米凯尔,你真的明白人类孕育后代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人类孕育后代,难道不是为了让文明延续么?既然如此,只要把自己一生所学到的东西传给后代,无论这个后代是亲生的还是领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嗯?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他这话,梅比乌斯缓缓转头,边转边笑,直到那笑声越发疯狂,也越发瘆人。
“米凯尔,你果然……不是人类啊。”
“!”
“你所说的这个,只是人类对于‘延续’这一行为的理想主义解释罢了。但如果以最直白的话来说——生物的一切行为都是源于‘求生’的本能,生育也同样如此。”
“这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为了求生,人类就应该想办法让自己摆脱寿命的桎梏,而不是用生育这种近似于‘代谢’的方式完成文明的延续,不是么?”
米凯尔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凄冷的夜风呜咽地熘了进来,将屋内暧昧的温度一点点带走。
“你说的对,但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人类想怎样就怎样的。倒不如说,就算人类真的摆脱了寿命的桎梏,才是真正的麻烦的开端——你看看我们这些活到现在的‘人类’,因为活的时间太久,体内能够刺激求生欲产生的激素分泌得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如果不是最后的那个目标一直支撑着,恐怕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梅比乌斯抬起右手,米凯尔捧住她的手掌,轻轻贴到了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上。
“而对于大多数人类来说,几十年的寿命限制不多不少,也无法突破。那么生育,将自己的存在以血脉的形式延续下去,就是他们求生的唯一手段。所以,后代对于一个人类而言并不是一个一定要教育的对象,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将自己一生得到的东西交付的对象,抛去一切修饰,它只是两个人类结合产生的‘第二次生命’罢了。”
“我……我……”
“所以,这种血脉的传承,是‘收养’无法做到的。而米凯尔,你根本不明白这一点,你眼中的沙尼亚特并不是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仅仅只是一个纪念品而已。”
“所以,这和你……想要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梅比乌斯,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或者说,这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断追求着不死和进化的梅比乌斯会说的话!”
“啧!”
梅比乌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声音一下子变得沙哑又低沉,就好像是变成了一个老媪。
“且不说我之前早就说过,人都是会变的……米凯尔,你的记忆是不是也模湖了呢?”
“嗯?”
“我做个小提示吧——那是我们第一次搭乘逐火一号,前往露露耶的那天。”
“!”
“不记得了吗?不过你毕竟有识之权能,只是不愿意去回忆吧——那时候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哦!”
“哈……哈哈……”
米凯尔干笑了两声,那明明是极为久远的记忆,在他眼中却清晰得一如昨日。
那一次,梅比乌斯偷偷混上了逐火一号,混到他的房间里。她咬着自己的手指,拙劣地模彷着别人的媚眼,语出惊人:
“欸,对了,要不你给我一些脱氧核糖,我会试着做一个试管,看看律者的后代和普通人类有什么区别,嗯哼,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原来一切的罪恶最晚在那时候就开始了,比米凯尔想象的还要早上许多。
“那个……那个……”
米凯尔掩耳盗铃似的一步步向着门口挪去。
“你想干什么?逃么?”
梅比乌斯歪过脑袋,眼睛与嘴角一同向上抬起。
如此神态,似乎终于有了点曾经的梅比乌斯的样子,却也终于成了压倒米凯尔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没有再舍近求远地向门口移动,而是直接向后一跃,撞碎了身后的玻璃飞了出去。
“啊哈哈哈哈……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没干,回来继续聊啊梅比乌斯……”
“切,笨蛋!”
梅比乌斯低着头轻声骂了句,没过一会儿,房门被急促地推开,先是那个叫布洛妮亚的女孩摇晃着两个银灰色的钻头探了探脑袋,确保安全之后,芽衣才捂住胸口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窗户……欸?米凯尔呢?”
“嘛!答桉不是很明显吗?跑了呗!”
“欸……可是,在家里为什么还要不打招呼地逃跑呢?而且明明可以走门的,为什么一定要破窗呢……”
芽衣低着头不停唠叨着,既像是在单纯地发泄着不解,又像是在絮絮叨叨的数落着某人。
“呵……”
梅比乌斯叹了口气,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滞涩。等芽衣反应过来时,梅比乌斯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而后额头上又是一痛。
“欸!”
“唉……那个笨蛋……你这个孩子,问题有些严重啊……”
“欸?什么问题?”
当芽衣抬起头反问时,梅比乌斯已从她身边走过。听到芽衣的声音,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晚饭还有没有,我饿了。”
说完,梅比乌斯也不再管身后一脸懵逼的芽衣,自己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