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这次狼狈地将自己从冰块与冻土中拔出来的人,变成了米凯尔。但凯文同样不好过,他挥剑的双臂完全折断,两截臂骨翻出血肉,即使迦楼罗因子努力修复,终究还是没那么容易将骨头正过来,他只能白白浪费了趁胜追击的机会,眼睁睁看着米凯尔重新站立起来。
甚至于,米凯尔的恢复反倒比他快了一步,当米凯尔挺直身体时,他的双臂仍在恢复之中。
但米凯尔再一次给了他机会。
“大意了……”
他长叹了一声,声音中没有怨愤、没有悲伤,也没有嘲讽,好像只是一板一眼地念出了这三个字一般。
“我说了,在所有能看到日蚀的地方,现在的我就是不死的,这是我强行定下的果。不过,不过啊,凯文,五万年了,终究还是你……能给我带来点不一样的乐子。那好吧,我就多陪你玩玩。不过你拿着武器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不是不大好?”
在凯文警惕的目光中,他抬起右手,伸向了一旁……可随即他似乎改变了想法,将右手抬高,笔直地伸向头顶的日蚀环。
“这是!”
凯文童孔一缩,立马明白了他要召唤的是何物,可他根本没有任何手段阻止,只能跟着抬起头,眼看着那将太阳无情遮挡的漆黑月面上亮起一个红色的小点。
伴随着锐利的破空之声,一道纤细如丝的红线贯穿了黑暗,凯文压下头,正如他所想,米凯尔手中握着一把形似叉子的红色长枪。
“好了,现在可以公平地玩一玩了。”
长枪在米凯尔掌中旋转数圈,最后被斜背至身后。
“卡啦——卡啦——”
凯文的双臂恰好在此时复原,仿佛时间所走过的每一刻都经过了缜密的计算一样。
“呼——”
两人齐齐深呼吸了一口。飘散的白汽在漆黑的背景下格外显眼,落雪也在不经意间而至,但这一切都在十分之一秒后被破开的气流撕裂。
两人的身形撞在了一起,却并未如五万年前那样互相戳中对方的心口,双方似乎比当时更加理智了一点,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
兵器不断相撞,爆起的火星将一片还未落地的雪花融化,紧跟在后面的那一片还没来得及庆幸,又被极速划过的红色长枪削成了两半。
相比于厚重的劫灭大剑,纤细如树枝的长枪显然更具有灵活性,它在米凯尔手中或转、或扫、或噼、或刺,而凯文只能不断移动步伐,借此牵引拉扯着大剑不断格挡。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枪术与双手剑的对决,即使将二人武器颠倒,结果也大概率是一样的。长枪固然更为飘逸灵活,然而大剑在力量上通常来说更占优势,持有长枪者或许能在短暂的战斗中以速度形成碾压,可手持大剑者也完全可以以力破之——嗯,本该如此的。
可事实恰恰相反,对于拥有终焉之力,甚至更进一步,就是终焉本身的米凯尔来说,凯文即使进入了梵天百兽融合的业魔状态,在身体素质上终究差了点儿意思。
所以,尽管凯文一连多次试图将米凯尔扫过来的枪尖震开,却无一例外撼动不了分毫。
“当——”
长枪与劫灭再次相撞,凯文双手横举大剑,膝盖却不自觉地向下沉了沉,连带着双脚站立之处的冰面都出现了向下凹陷的裂痕。
米凯尔的枪法其实也不过是简单的攻击套路,先下噼,凯文自然不可能横剑格挡,因为米凯尔的长枪来势极快,哪怕提前一步将劫灭向前刺出,那红色的双叉枪尖也绝对比弯月一般的劫灭剑尖早一步到凯文的头顶。
况且,米凯尔还空着一只手呢。
他只用单手握枪,便将凯文的力道压制,可他似乎不愿陷入这种无意义的角力中,也像是刻意不动用另一只手一般,他手腕一转,长枪便随着无尽的剑身向着一旁划去。
“嘿!”
“嘶——”
摩擦带起一连串的火星子,凯文连忙收回左手,以防止被长枪削断。失去了另一只手的支撑,大剑自然也不可能再横着,而是向着剑尖的位置坠去。
长枪横扫而过,米凯尔的身体也随之扭转,等凯文将剑插入冰面稳住身体时,枪尖已转过三百六十度,从凯文的右手边袭至。
好在,他对于这一套也有些熟悉了,提前一步就将身体重心放在了左侧。面对如今的状况,他趁势向左躲闪了半步,枪尖擦着他碎裂上衣的破布条划过,重重撞击在劫灭大剑上。
这一次,凯文的力量没有再被压制。大剑从上至下插入冰面,本就不容易被撼动,米凯尔虽然身体素质更强一些,也不过是用单手挥枪而已。
但他还有速度上的优势,何必角力呢?
枪尖被迅速收回,凯文才刚想将大剑拔出,米凯尔又挺着长枪向前一刺,双叉的枪尖击打在劫灭的剑身上,反而带来了单枪头无法比拟的冲击力——凯文拄着劫灭大剑,在冰原上拖出上百米的刻痕后才堪堪止住后退趋势。可他才刚抬起头,便见米凯尔又不带一丝喘息地杀至眼前。
“嘁!起!”
劫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凯文倒持劫灭,全力向上一挥,火焰在半空中划出弯月的形状,米凯尔就像是自己撞到了这弯月上一般,身体被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甚至断口处还透着天火摧残过的焦黑色。
“呃!”
凯文眼眶一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这么简单?难道,他心心念念的杀死米凯尔,就这么简单?
难道五万年前,也只需要现在这一剑,就能够结束一切么?
时间不断放慢、放慢、再放慢,最终彻底似乎彻底停滞了,此即是所谓胜利的瞬间,也是凯文从始至终最为迷恋的东西。但如今的凯文怔怔地看着被分为两半,向着两旁跌落的米凯尔的尸体,心中却没有分毫的喜悦。
恰恰相反,如潮水一般涌满全身,又像是有无数双手顺着他身躯不断向上,最终扼住他咽喉的,是无法言喻的荒谬与悲伤。
曾经无数个日夜里懊悔的事,如今就以这么简单,这么不可思议的方式做到了,很难不让人觉得荒谬,又很难不让人去想,是不是五万年前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绝望与退缩,才导致了更差的结局,才导致了梅的死亡与世界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