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现在的你,和米凯尔是什么关系?”
“?”
可惜两人是面对面的交流,不然华多少得打出一个问号来表达自己的疑惑。
“凯文,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想打架我奉陪,但先等我处理完澳洲的崩坏兽。”
“不……”
凯文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方才的情绪或许有些过于激动了,但他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到保持冷静,哪怕是零下三十度的体温,也无法冻住他心头那无名燃起的怒火。
可这份愤怒又是从何而来?凯文们心自问,梅的事,前文明的事,肯定脱不了关系,但仅止于此么?
不,不是的,这些东西,在过去的五万年来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梦靥不假,他也会因此怨米凯尔,这确实也不假。
但若要是说他因此恨米凯尔,因此想要杀死米凯尔,那绝无可能。因为,米凯尔是他的“家人”,是他的战友,他不明白米凯尔当时为何会那么做,但他相信对方一定是事出有因,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有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
况且,他原本以为米凯尔杀死了其余英桀,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华还活着,梅比乌斯或许也活着,这已经证明了当初发生的事还有许多他不清楚的地方,或许大家都没有事,或许梅也还活着,他无法否认这一可能。因为他同样知道,正如苏所说的那样,米凯尔当然爱爱莉希雅,但是他绝不相信米凯尔是能为了爱莉希雅杀死所有战友,甚至不惜毁灭整个世界的人。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么爱莉希雅从一开始就不会消失。
所以……所以他一直认为米凯尔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他或许也是身不由己……但没关系,他愿意花五万年的时间,背负一个文明的沉重,为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类赢得未来,自然也愿意用同样多的时间,去等待米凯尔的一个解释。
他仅仅想要一个解释。
不,甚至不需要一个解释,他只需要米凯尔告诉他,自己身不由己,仅此而已。
但没有,他终究是没有等到这一句身不由己。
五万年的等待,最后换来的是再打一场的战书,是毫不在乎的口吻,是毫无悔意的傲慢……
“……背叛者……”
“什么?”
华似乎听到凯文说了什么,但即使以她的听觉,都只能听到模湖的一个单词。
“米凯尔,他就是个背叛者!”
当凯文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后,华的气息也平白沉重了两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凯文紧咬着下唇,一丝铁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黏湖湖的液体从牙尖刺破的地方溢出,又瞬间被体温冻结。
他的心现在实在太乱了,再这样说下去也解释不通问题。
“算了,我直接让你来听一听他的原话,再做决定吧。”
他抬起手,七徒立即做出戒备的姿态,但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躁动。
而凯文只是重新拨通了苏的通讯,仅此而已。
“等一下,原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你肯定不知道吧,他在五千年前留下的语音。听完这些,再决定之后的事吧。”
…………
“嘶——嘶——”
四周的空气阴冷而黏稠,光影暗澹中夹杂着一丝翠绿色,让人忍不住直打了个哆嗦。
“嘶——嘶——”
一片昏暗中时不时传来类似蛇吐信的声响,更是让人心底发毛,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无数条触手激射而出,将人捆住拖入那一片黑暗。
但米凯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睫毛确实颤抖了两下,不过首先排除恐惧这一选项,剩下的也只是无奈了。
“好了,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嘻嘻!菲莉丝那个家伙不是总叫我蛇姐么?偶尔假扮一下蛇,感觉还不错。”
绿色的日光灯打开,为整个实验室增添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光亮。
梅比乌斯慵懒地靠在手术台前的座椅上,与米凯尔记忆中唯二的不同之处在于,她身边既没有克来因,桌上也不再有堆积如山的文件了。
“菲莉丝?你不应该说‘那个小猫’么?”
梅比乌斯脸上的肌肉勐地抽动了一下,光影也跟着颤了颤:
“怎么?偶尔换一下称呼,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话虽如此,但是……
尽管帕朵自我介绍的时候总是会说,“你可以叫我帕朵,也可以叫我菲莉丝,随你喜欢,怎么都行”,但在米凯尔的记忆里,似乎从始至终,大家都默契地称呼她为帕朵,或者别的什么称呼,只有一个人会喊她菲莉丝……
当然,也可能是米凯尔的记忆实在太过于冗杂,而她又如同夜空中唯一的光点那样耀眼,所以不自觉间将这一称呼作为了她独属的标志。
不过也无妨,不管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留在过去吧。
留在这个承载了过去一切美好记忆的往世乐土中吧。
“澳洲那边做的怎么样?”
米凯尔向前踏了一步,脚尖踏上坚实的地板,明明没有踩中任何机关,却有一道凌冽到极致的白色月光在他左侧亮起。
“哼……藏的不错。”
米凯尔的脚尖轻轻点在地上,重心并未因脚步的迈出而前移半分,樱的刀身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待想要变招为横一文字时,米凯尔已用虎口掐住了她持刀的手腕。
“这样几乎没有任何掩体的环境下居然还可以隐藏,樱,你可比五万年前更胜一筹了。”
“嗯。”
樱闷哼一声,突然松手,长刀在重力吸引下下坠,刀身正好撞在了她上挑的脚尖上反弹而起,弹回了她的左手。
但她并没有穷追不舍地继续进攻,米凯尔也恰到好处地松开了手。
毕竟,两人并没有生死相搏的必要。
“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两个了。从今往后,倒也不需要大规模在外活动了……”
米凯尔目视着樱,语气不自觉地轻松了些。
“以后,你就在乐土多花些时间陪陪铃吧。”
“这样吗……”
樱的眼皮抬了抬,强抑住心中的激动,很快又变得有些犹豫:
“但是……你真的不需要我们再做什么了吗?”
“差不多了……其实我们要做的本也没有多少事,我啊,其实和终焉本身并没有多少区别……”
就是一个寄生在虚数末梢的毒瘤,想要将世界变得更美好,结果反而将一切变得更糟糕……罢了。
见到米凯尔又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樱转过头,求助似地望向梅比乌斯,但后者只是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说,不管以后是否还需要你们做什么。最起码,感谢你们这五万年来愿意相信我,愿意帮我做一些事……毕竟,当初的我可是背叛了你们……”
“说够了没有!”
梅比乌斯头也不转,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用双臂撑了一下,跳下座椅,缓缓走到一脸惊愕的米凯尔面前,当着樱的面,勐地甩给米凯尔一巴掌。
“啪——”
“收起你的自我感动吧。你那点心思我可太了解了!樱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起码对于我来说,之所以选择相信你,和我觉得你想要做什么没有半毛钱关系!就只是……就只是因为你是米凯尔,只有这一个理由,懂么?”
“我……”
“所以,再想把我丢在这里,一个人去背负一切……就和五万年前你和那个女人所做的一模一样……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