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起码……鼻涕不再涌出了,眼看着感冒就这样好了。
“呵呵!”
她忽然轻笑了两声,而后揶揄道:
“说起来,米凯尔,要是让先前的律者知道,你就是这样使用他们的律者权能的,会有什么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
米凯尔翻了个白眼。
“他们早已是飘散在旧日里的尘埃了,就算想抗议,也发不出声音了吧?不,他们应该也看不到自己的权能是如何被使用的。”
“哎呀!别那么较真嘛!只是设想一下这种情况——一大堆律者围着我亲爱的米凯尔,一个个质问着:‘说!你到底是怎么使用我们的权能的?’然后我亲爱的米凯尔蠕动着嘴唇,羞红着脸庞,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就激动得不得了呢!”
“我看你只是想看热闹吧……”
“不过,说起来……也并不是所有的律者都死了吧?”
“嗯?你是说第八律者?先前的动乱里,她借由第十律者取回了部分权能,操控了整个至深之处的负面意识试图围攻阿波尼亚,结果全军覆没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爱莉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发丝,轻声问道:“我是说……希儿。”
“她啊……”
米凯尔的声线一下子低沉了下去,配合着阴冷又潮湿的海风,让人恍忽间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爱莉有些后悔,可能……确实不应该提起这个名字的。事实上,这两年也不会有人在米凯尔面前提起希儿的名字,就连一向以不会照顾别人情绪着称的梅,都从未试图从米凯尔手中收回黑渊白花。
但她之所以要提到希儿,自然也不是没事找事……
抛去一切思绪,她于沉寂的夜色中悄悄打量着米凯尔的神情。
不过,除去音色沉寂了一刹那,就再看不到别的异常了。
只见米凯尔嫌弃地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她现在算是在量子之海玩得乐不思蜀了,前段时间,我借用圣痕,让她帮忙留意一下穆大陆世界泡的位置,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单方面结束了通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噗!”
爱莉掩了掩嘴,忍住笑,为希儿开脱道:
“毕竟,她好不容易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一时间不想回来也挺正常吧?毕竟她继承的是另一面的人格,年纪也差不多到叛逆期了。不过你别看她这样,说不定心里还是挺想念咱们的。
“想想我们在外面流浪的那六年,也从没有回沃斯托克看一看孤儿院的大家和瑟莉亚妈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想念那里啊……”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
爱莉希雅将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再言语。
想念又如何呢?
理性和感性就像两条平行线,一左一右,划定了人生的道路,于是每个人生命的历程,都是在这二者的矛盾之间反复挣扎的过程。
明明很想要做什么,但又会自己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加以否定,明明很想要去见一个人,但总会在踏上寻找的路途前退缩,甚至于,明明很想念一个人,却连去寻找的想法都没有。
人总不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过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好现象,它让人类不会将所有合理、不合理的冲动付诸于行动。
但在有些时候,理性和感性的角色反转,这种现象反倒成了自我逃避的方式。
于是遗憾也随之而生——若是在两人加入逐火之蛾前回一趟沃斯托克,估计还能在孤儿院里看见苍老了不少的瑟莉亚妈妈。
而就是这么一念之差,相隔不过数个月的时间,再见就成了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现实。
虽然统计系统已经完全崩溃,并不能查到“沃斯托克-51小镇上孤儿院里的瑟莉亚”的死亡证明,但假设她并未死在那次灾难里,年纪也不小了,辗转流离数载,能活到现在的希望也很渺茫……
那就算能活到现在——推翻之前的一切现实,直接假设她活到了现在,大概也是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能将人与人永远分隔开来的也并非只有死亡,什么“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在未来相见的那一天”,不过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经过艺术处理后的桥段。
就算是正常的世界,拥有无比便利发达的通讯,两个人的再见都有可能是永别,更不要说是如今秩序崩溃的世界呢?
“唉……”
爱莉轻轻叹了一声,她本是想试探米凯尔的心智,却冷不丁让自己也陷入了伤感的幻境。
或许,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渡过真正无忧无虑,完全幸福快乐的一天,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吧?
不过,从米凯尔的表情上似乎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
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那并不是一种忽视,不是说他压根没有听到爱莉说的话,也没有理解其中的含义,而是,他很明白,他理解爱莉所要表达的情绪,但最后只是诉诸于一句“知道了”。
除此之外,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夜空。
“咳咳!”
爱莉清了清嗓子,将心头的沉重暂且卸去,转而聊起了毫不相关的话题:
“说起来,今天看到樱的时候,她好像还是兴致不大高呢,你没有把那件事告诉她吗?”
“嗯?什么事?”
“就是,第十二律者可能不会诞生在铃身上了。”
“嗯……”
米凯尔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道:
“只是有可能而已,我不想给她虚假的希望。”
“哦!”
作为这个话题的开启者,爱莉只是以一声轻轻的“哦”作为话题的终结,显然她对于米凯尔的想法是完全明了的,只不过是以此转移话题,改换气氛罢了。
不过米凯尔反倒像生怕她不明白一样,犹自解释着:
“况且,这种事对于铃和樱来说也未必称得上是轻松。你看卑弥呼队长,自从知道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一个月里接连用掉了二十多支血清,明明身体已经不好,酗酒的情况反倒变本加厉了。”
说完这些,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着无话可说,或者无话想说。
对于眼下的这两个人而言,更多的情况下是没必要诉诸于语言。
但这一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照理来说,能相互分享,想要相护分享的东西确实还有很多,好像根本用不完一样,但在此刻都已没有了说出来的欲望和必要。
“呃……那个,凯文呢?梅说什么要去美洲分部视察,却又不让凯文自己一个人来和我们度假,真的不用担心她的安全么?”
爱莉再次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放心,我的分身跟着她。”
“分身?”
“嗯,借助支配之权能,当然还有别的一些,我也说不大清楚。总之就是分身。”
“哦哦……话说,梅为什么不带上凯文呢?第九次崩坏前也是这样。”
“大概是,自己虽然享受不了这种快乐,但还是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有这个机会吧。站在我们的角度,或许带着凯文一起去视察更好一些,即使过程并不轻松,两个人也是一起面对的,但站在梅的角度上,她或许并不想凯文卷入那些可能与黑暗有牵扯的事情中来。”
话音落下,沉默再次笼罩了夜色中的一切,唯有此起彼伏的海浪声不知疲倦。
米凯尔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爱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厚重的云层弥漫在夜幕前,就连月亮都被遮去了大半,更不用说其它星辰了。
肩上一暖,爱莉轻轻张开双唇,这还是米凯尔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搂着她。
她顺着米凯尔的动作,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再抬起头,与他一起抬头仰望。
寒风把云吹向原理海岛的方向,云像是用油灰做的,硬硬的,形状各异。
云连绵不断地被吹向远方的天空,不管吹走了多少,云都汹涌不绝,仿佛下定决心要将今晚的星光与月光,总之一切的光亮都隔绝于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