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愤怒的神情也收敛起来,再次走回房间中,望着仍自呆坐席中的柳敬言抱拳作揖,旋即口中便沉声说道:“前因故情扰怀,失礼娘子,还请娘子见谅。”柳敬言见他态度有此转变,不免也是愣了一愣,但也没有说什么,仍是默然不语。
陈顼深吸一口气,口中继续说道:“我与娘子,本非仇敌,皆因梁帝错配,遂成夫妻。娘子名门贤姝,若非受我所累,此生想必能得享良缘。前缘已有一纸勾销,今复来扰,确有失礼。唯我如今身陷异国、孤立无助,只能求告娘子。娘子今得宠襄阳公主,若能为我进言,使唐公放我南归,我必不胜感激,也绝不会再来滋扰娘子1
柳氏本来就是梁帝萧绎当年为了拉拢其叔父陈霸先而塞给陈顼,他对此女也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之前是想凭着夫妻关系让柳氏听他命令,但见柳氏如此决绝的抗拒重续前缘,他便也不再勉强,转而央求起来。
说到底,他本来的意图也就是返回江东。那使者徐陵也不知是真奉了他叔父的意思,还是别有隐情,竟然不向唐公力请此事,他也只能自己努力了。毕竟就算要留人质于此,有他堂弟陈昌在此便足够了,他继续再留在这里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
只要能够返回江东,柳氏愿不愿再与他重续前缘,他也不在意。离此浅滩便是鱼归江海,届时恣意徜徉,大丈夫又何患无妻!
待见柳氏皱眉不语,陈顼便继续说道:“娘子所以不愿重新归我门下,想必也与那李雅将军有关。娘子若能得适其门,倒也不失为良缘一桩。唯我孩儿岂如养于父族得宜?我若继续留此,我儿不过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囚徒之子,若能随我返回江东,则将贵不可言!娘子忍为一己求全之私欲,误我孩儿一世之前程?”
“可是,公主怜我母子孤弱无助才有垂怜,我岂可据此进言、更贪非分1
柳氏听到这话后,却摇头拒绝道。
陈顼本来就是按捺着心中火气与这女子交流,听其仍然如此迂腐拘泥,当即便又皱眉道:“娘子与我旧是夫妻,助我即是助你。我已经不再追究你不安于户、招惹孽缘,你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助我,是要逼我反目?
我知唐公深明大义,并非纵容恶属之人。之前那李雅已经因事遭罚,而今我若再进奏唐公其父之前恃强逼我、夺人妻子,你猜唐公将会作何处断?若因此事影响到江淮大计,那李雅即便免死,恐怕也要前程尽失。他是否还会如今时这般痴望娘子?
我并不是要阻碍娘子良缘,但娘子分明有力助我,却偏偏不肯顾念旧情,这实在是让人齿冷心寒1
“滚、滚出去1
柳氏这会儿也被陈顼威胁的方寸大乱,不负之前的决绝镇定,挥着手便要将陈顼向门外驱赶。
陈顼见这娘子反应如此激动,一时间倒也不敢再继续威逼,毕竟眼下这娘子是他为数不多能够达成意图的一个渠道,于是便主动向外退出,站在房门外再作揖说道:“娘子稍安勿躁,我便先行告辞,择日再来探望娘子并我孩儿。希望那时娘子能够心意通达,从善抉择,与我一别两宽。”
说完这话后,陈顼便退出这宅院,带上几名自己的随从离开这座吴儿城。而他一行人来到城外时,便遇到刚刚将姚娘子护送回学馆旋即便快马奔回的李雅。
李雅也看到了陈顼一行,当即便勒马顿住,而陈顼则直接拨马入前,向着李雅拱手说道:“原来足下便是李雅将军,久仰了。之前多受令尊武安公李大将军关照,未暇致谢,李大将军便已赴外州任远,实在是让人遗憾。拙荆幼子亦多得将军照拂,实在感激……”
“柳娘子已非尔妇,你若再继续入户骚扰,我决不饶你1
李雅听到这话后,当即便冷脸怒声道。
陈顼闻言后则摇头道:“将军误会了,我并不是要阻你良缘,反而还乐见娘子得托良人。将军乃唐公心腹,若能助我重返江东,我非但不会因夺妻而衔恨将军,归后还必有重礼致谢1
李雅闻言后便摇头道:“你之去留,非我能定1
“将军有心即可,我也不奢望事能速成。”
陈顼自知他如今处于弱势,纵有图谋也不敢迫之过甚,在向李雅表示自己与之并无根本的矛盾冲突之后,他便抱拳告辞离去。
李雅也没想到彼此会是这样的交流场景,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往吴儿城奔去,来到柳氏宅外他也并没有径直入内,向门外两名仆从小声询问了一番他离开后的宅内情景,转又给了两人一些赏赐,让他们继续留守此间,自己则恐入宅或让柳氏更加烦忧,于是便心事重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