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水鬼,之前纵尔撤军,今又弄兵来扰,必当命丧淮水!”
李泰勒马城外,着员入前向着城中大声喝骂道。
慕容绍宗对此本就比较忌讳,闻言后自是大怒,便也使人喊话道:“狂妄羌贼力小图大,竟敢犯我淮南,必当身死异乡!”
双方彼此对喷了一段时间的垃圾话,各自都气得挺难受。眼见天色渐晚,突然马头戍中一道烽烟冲天而起,旋即东面淮水沿岸诸戍点不断有烽烟响应,而且奔马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都向此方汇聚而来。
这些当然是慕容绍宗之前沿淮水分布的人马,但李泰却并不知晓这些布置,眼见如此阵仗,心中不免顿生狐疑,莫非自己真的估错了慕容绍宗南来兵力?
因为距离的限制,杨忠虽然提前潜伏进了寿阳城中,但彼此间的交流也并没有多通畅。李泰上一次收到消息内容还是慕容绍宗已经抵达淮南,之后便没了联系,显然杨忠的通信能力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正当李泰还在惊疑未定时,马头戍又是城门大开,经过一个多时辰休整的将士们再次策马出城列阵,东面还不断有骑兵小队加入此间,使得慕容绍宗部伍更加壮大,虚虚实实让人判断不清。
但在略作权衡后,李泰还是将心一横,并没有选择引退部伍,而是绕过城前结阵的东魏人马,率领麾下人马直往东面十几里外的寿阳城而去。
“狂徒自投死路!”
慕容绍宗眼见西魏人马如此反常举动,顿时便也冷笑说道。
他本意是想于此虚张声势,先将李泰这一支路上敌军惊退后撤,继续扩大水陆兵力之间的脱节,从而再觅战机,但却没想到敌将竟然贼胆如此顽固,反而直向寿阳城奔去,大概是寄望其舟师能够及时抵达并登岸策应。
但慕容绍宗自不会给其这样一个机会,见状后便率部紧追上去,直接阻断敌军西向的退路,逼得他们只能一路向前。
十几里的距离一晃而过,当李泰率部抵达寿阳城外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夜晚时分,但视野却并没有就此黑暗下来,此日正是八月中秋,一轮明月银盘一般高悬天际,光线虽然不如阳光那般炽热耀眼,但也能将人物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
眼见终于将敌人逼入了绝境,而其舟师也并没有出现在视野所及月下的河面上,慕容绍宗便着令部伍依城结阵,旋即便要向走投无路的敌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慕容绍宗必死此境!”
听到敌军徒劳呼喊的垃圾话,慕容绍宗只是冷笑一声,旋即便将手一挥,进攻的鼓角声顿时便响了起来。
这时候,一直都没有动静的寿阳金城城门也打开来,一队军众穿过罗城废墟自城墙豁口处行出,慕容绍宗见状后便笑语道:“王显贵胆怯如鸡,竟然也主动出城助战,此战定矣……”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所谓的王显贵徒众们竟然直向其军阵侧翼挥起了屠刀,原本蓄满劲势将待入阵杀敌的东魏人马突然被砍翻在地,一时间阵势都变得混乱起来。
“冲!杀敌建勋,即在此时!”
李泰自知战机稍纵即逝,眼见慕容绍宗已经在勒令移阵、将其中路与右翼人马快速与混乱的左翼进行脱离,于是便又奋起余力,直接率部向着慕容绍宗的中军旗帜所在追杀而去。
慕容绍宗此时虽然有些惊疑不定,但也并未影响其指挥部伍作战的思路,为了避免发生更多的变数,先将阵伍切割,旋即便且战且退的往硖石方向进行转移。
寿阳城外开阔的战场并不利于他重新整合有些散乱的部伍,硖石所在易守难攻,暂且据守彼方让将士们将这突然的变故稍作消化,才可再图后计。
厮杀过程中,李泰与杨忠汇合起来,慕容绍宗没有据城而守让他们这番潜伏布计没有发挥出最大效果,而且受其虚实调度的影响,李泰过早的挺进寿阳城外,使得杨忠不得不率部出应,时机的配合着实不算太好。
但哪怕再精妙的计划,执行起来也都难免会有变数。起码眼下是成功将慕容绍宗引诱到了淮南,而且战场上形势已经占据优势,接下来只需奋力追杀,以期能够达成一个好的结果。
此夜虽然月光皎洁,但终究不比白昼清亮,慕容绍宗虽然兵法出众,劣势之中仍能指挥部伍转战不溃,但其部伍也终究不免逃散,等到退至东硖石的时候,身边部伍只剩下了不足两千人。
慕容绍宗还待登城据守,但其部将拉着他劝告道:“王显贵这狗贼投敌引诱主公来救,今日之战恐难再有转机。硖石城自有末将率部驻守,请主公且先登船北渡,整顿部伍再来夺城!”
慕容绍宗眼见敌势汹涌,也觉得自己困守硖石非是良计,于是便压下心中的抵触,在亲兵护从下登上一艘快舟,吩咐余众入据硖石城待他引众来援,于是便着令亲兵将船向对岸划去。
但慕容绍宗麾下亲兵多是北人,并不知操驭舟船该要如何运用巧力,惶急之下只是蛮力划桨,舟船虽也离岸,但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航行迅猛。
正当这船只打着旋的抵达河中时,南面上游的河道上两艘艨艟快艇正快速的破浪航来,其中一艘快艇上所站立的便是刘方贵,眼见到河中打转的船只,心中顿时猜测到应是战败逃跑的东魏大将,当即便指挥着快艇向这艘船靠拢,并且着令用船上的拍竿攻击敌船。
猛烈的打击不断的降落下来,船身也被攻击的摇摇欲坠,船上亲兵惊慌之下,本待呼喊出慕容绍宗的身份以求保命,然而却被慕容绍宗抬手制止。
眼见两艘快艇已经将其乘船夹护其中,且快艇上不断有钩索抛来勾住船舷,敌军士卒皆手持短刃等待接弦交战,慕容绍宗仰望明月叹息道:“慕容绍宗自是人间英伟丈夫,既然水厄难消,何必再向敌寇匍匐乞饶?”
说完这话,他便纵身投入了淮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