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着员将前线诸将召集过来,旋即便发问道:“今日之内,攻城能否有大的突破?就算攻不下城池,能否摧毁一段城墙,又或夺下一门?”
无论对方想要借他父亲这一筹码达成什么目的,当中必然是有双方休战这一条件。但眼下停战却非最好,气势汹汹率众南来,结果只是在樊城外干蹭,又岂能达成立威的效果?
所以他是希望双方在停战前能够有所突破,不要让这场战事最终落得虎头蛇尾。
至于说加强攻势会否令对方恼羞成怒继而对自家老爹不利,李泰觉得应该不会。
首先对方选择此刻通知他这一消息,本身就带有一种示好求和的意味,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挑拨恰好戳中了如今敌人内部的核心矛盾,逼得那岳阳王萧詧不敢再一味的强硬对外。
其次萧詧也未必敢加害他老子,因为他起兵问罪说到底真正矛头所指还是之前领兵来犯的鄱阳王萧范,如果萧詧敢弄他老子,这不异于替萧范顶缸背锅且还直接焊在了自己身上,彼此间那绝对是不死不休的。
最后,他老子在萧詧眼中的价值大小,也是由他能对襄阳产生多大的威胁所决定的。如果他不能对襄阳的局面带来任何撼动,那他老子对萧詧的意义也是锐减。
众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李泰神情如此严肃,也都纷纷点头表示一定奋勇作战,必在此日有所突破。
因为要酝酿更加勐烈的攻势,前线众将士们便纷纷撤回营中,准备生火作炊饱餐一顿以养精蓄锐。
然而正在这时候,西面沿汉水巡弋的斥候们却飞奔来报,汉水上游的河道中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军船队,似乎是奔援襄樊而来。
李泰得知此事后顿时又皱起了眉头,这一支水军想必便是杜幼安所言其上游诸兄的势力。他并没有答应杜幼安联合攻夺樊城、借机逐走萧詧的计策,那这一支水军显然不是赶来配合他的军事行动的。至于有没有带来李泰所要求的赎金,这也无从确认,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吧,毕竟他转头就把这杜家给卖了。
如果没有他老子这档子事,敌军纵使增援,李泰也可从容应对。但今又多了一支地方军队,无疑让樊城此间的战斗局势更加复杂,原本就希望不大,眼下可能更加难以攻夺樊城。
李泰尚自沉吟着,视线所及的汉水江面上已经出现了高高的船桅。
望着那逐渐显现全貌的船队,李泰一边感慨着杜幼安果然所言不虚,单就这一支船队看起来就不好惹,京兆杜氏在这汉水一线果然势力不俗,一边又回望樊城城头,却发现守军将士们并没有因为援军到来而振臂高呼。
他心中一动,抬手吩咐道:“鸣金收兵,诸军将士速速归营!”
之前撤回的只是主攻的精兵,仍有许多豪强部曲活跃在城外战场上修补工事,当听到鸣金声响起,这些队伍便也都纷纷从前线上撤了下来,返回后方的大营中。
樊城城头上,刘方贵看着城外敌军次第归营,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平野,脸上却并未有什么喜色。当其转望向西面河道时,则就忿态流露、几乎难以按捺。
最后,他沿着城头走到水门附近,见到襄阳巡江水军与西面顺流而下的杜氏船队将要汇合,且各自旗语宣告着令打开樊城水栅以供水军入泊,他突然大声冷笑起来,脸庞都因这长笑变得扭曲狰狞。
“州主不仁,宗贼不义,我等更为谁守、为谁而战?”
刘方贵扯下头顶笼冠,头发顿时披散下来,旋即更抽刀划破身上的衫子,大声喊道:“挂降幡!此间既不能容,当为儿郎另觅活路!”
当见到樊城城头挑起降幡且城门徐徐打开的时候,已经撤回大营的荆州诸军尽皆哗然,实在是看不懂为何援军已经到来、守军竟要投降!
不要说这些将士们,李泰在真正看到这一幕后也有些瞪眼,他是有这样的期望,梦想竟达成的如此波澜不惊。这不免让他对于所谓的乱世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知,乱的不只是局势,更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