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入堂,苏绰抬眼见到他,一边从案头翻找文书,一边对他笑语道:“大行台对此事业真是关照有加,李郎你可一定要用心做事啊!”
李泰闻言后干笑一声,笑容充满了敷衍,想到还得开荒增产,把去年的奋斗再经历一遍,他是一点受关照的感觉都没有啊。
赐田文书被递过来,李泰先是随便扫了一眼,旋即便察觉到不对,又认真看了一看,才有些疑惑的抬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中所言园业,似乎毗邻赵骠骑家园?”
“李郎的确深悉乡情,正是赵骠骑临靠洛水的那座园业,昨日奉还台府,今便拨给都水外廨使用。大行台对你的关照,可有感应?对此安排,满意吗?”
苏绰自能瞧出李泰兴致有些不高,便望着他笑语问道。
“满意、满意,不能再满意了!下官一定鞠躬尽瘁,不负恩用,年内必有见功!”
李泰一脸笑容的连连点头,心里对大行台的抱怨顿时扫除一空。
什么叫作花小钱办大事?这就是啊!
就算宇文泰对李泰有求必应、完全满足他所提出的预算方案,也比不上这一手啊!
赵贵那座庄园,起码在李泰已知的洛水范围之内,是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私人园业。哪怕整座庄园都给搬空,但那良田土地和水力设施却是现成的,只要能认真经营,很快就能见利,不患没有启动资金。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泰想要彻底的整治洛水,势必就会与沿河那些既得利益者产生矛盾冲突。而赵贵就是这当中势力最大、也最棘手的一个。
李泰之前的设想,将宇文护拉入印刷事业中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除了报答宇文护对他的帮助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意图,就是排挤、制衡赵贵在洛水畔的利益。
他本以为彼此间还会发生新的碰撞冲突,却没想到宇文泰已经先一步帮他解决了,直接将赵贵庄园充公、并交付都水使用。
这才是合格的老大该做的事情啊,之前是被动的给李泰擦屁股,现在都会抢擦了,直接避免了彼此再发生冲突的可能!
凡事重视与否,说一万句空话不如做一件实事。宇文泰也通过这一点表示出他整顿洛水的决心,就连赵贵这种元从等夷的大将都要为此让路,其他你们所有人,谁敢觉得自己比赵贵还牛逼?
想到刚才宇文泰还一脸不耐烦的驱赶自己,李泰顿时觉得这老大傲娇的有些可爱,原来背着自己已经做出这样妥善的安排,却还不肯当面告诉自己。
怪不得宇文泰事业能够做大啊,该支棱的时候他是真能支棱起来。
当然李泰是不知道宇文泰用什么方式从赵贵手里讨回这座庄园,否则心里又得吐槽不已。
老子既然志做的卢,一大目标就是要挑拨你们这些北镇豪强彼此关系,你们之间裂痕越大,我的成长空间才越大啊!
但无论如何,宇文泰这一表态给李泰的支持,要比单纯的提供钱粮意义更大,也让他接下来的操作空间更大,所以才敢跟苏绰保证今年以内就能见到成效。
有感于此的不只李泰一人,同在台府之中办公,一些事情也没有秘密可言。
李泰这里刚刚领到了台府赐给的赵贵园业,许多人便也同步得到了消息。当李泰离开苏绰直堂的时候,行出不远,迎面便走来行台尚书崔彦穆。
“我正要寻伯山,恰好道途相见。伯山现在若无要事,咱们归署细话?”
崔彦穆见到李泰后,便一脸热情的走上来笑语道。
李泰向之晃了晃手中的书令卷轴,歉然说道:“刚刚领取事令,正待办理落实。崔尚书如果事不切急,能否容我归后来见?”
崔彦穆拉着李泰的手腕并不放开,仍是一脸笑容道:“也不是什么要事,咱们边走边说。”
说话间,他便与李泰并肩一同往台府外行去,沿途也有许多人闻讯而来,但见崔彦穆与李泰并行,只是打声招呼便欲言又止的走开。
“昨日伯山你来告事情,傍晚归邸后我细问户中子弟一番,确有几员智力初成者希望能够追从伯山就事。”
走出一段距离后,崔彦穆又微笑着对李泰说道:“伯山你若近日有暇,我便遣子弟入户访见。可用则用,若不可用,也希望伯山你能赐教鞭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