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响头过后,饶是皮糙肉厚,葛怀敏的额头也磕的鲜血直流,看他还没有停止的意思,苏锦赶紧示意亲卫上前拉住。
“葛将军何必如此,本府正要向诸位百姓解释此事。”苏锦淡淡的道,他不认为葛怀敏是作秀,看的出葛怀敏在此刻确有悔意,不过对葛怀敏自然不能一概宽恕,毕竟他也干了不少没人性的事情。
“苏大人,我老葛以前做事从没后悔过,但今日我看见渭州父老面黄肌瘦的摸样,我真的后悔了,我乃朝廷任命的渭州都部署指挥使,本应保护百姓免遭涂炭,现在倒好西贼未至,涂炭摧残百姓的倒是朝廷的官儿,简直太不应该了,我有罪啊。”葛怀敏又纳头朝台下磕起头来。
苏锦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的百姓们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渭州都部署指挥使葛怀敏曾经为虎作伥,跟随李知和徐威等人参与贪.腐倒卖救济粮食之事,本来也应该拿办下狱听候圣裁;但昨夜葛怀敏协助本府缉拿李知和徐威余党有功,鉴于其能迷途知返,并积极配合本府拿捕涉案之人,且又属从犯,本府决定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知各位乡亲们怎么想?若是觉得本府处之不公,本府即刻将其拿办下狱便是。”
百姓们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葛怀敏在昨夜反水了,就说知府大人的本事不可能这么大,城里的两万多兵马都是李知和葛怀敏的人,他凭什么能将李知和缉拿归案。
百姓们是善良的,即便是葛怀敏曾经做过伤害他们的事情,但一旦恶人服软,众人本着良善之心也不会痛打落水狗,这是国人的通病,人家都低头认错了,再不依不饶的抓着不放,会被视为不够宽恕,不够有风度。
葛怀敏今天的态度也可圈可点,十几个响头磕的头破血淋触目惊心,隐然有痛心疾首之势,加上知府大人在一旁说情,便是不可原谅也只能原谅了。
“既然此人已经知道悔改,我等也不会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有人道。
还有人道:“是啊,怎么说葛将军也曾率兵和西贼打过好几仗,也曾经保护过咱们,再说了人家也是从犯嘛,又非主谋;若是主谋决不能饶恕……”
众人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苏锦没料到百姓这么容易便宽恕了葛怀敏,心中颇为感慨,百姓纯良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百姓们太容易遗忘痛苦宽恕罪恶,这一点恐也是为人所利用,难怪作奸犯科者如此之多,怕也是百姓们的善良给了丑恶滋生的土壤吧。
“葛将军,听见了没?父老乡亲们多么善良,即便你还没为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已经原谅了你的罪行,你可莫要辜负了渭州父老,日后还需努力改正才是。”
葛怀敏满怀愧疚,俯首道:“苏大人,我老葛在不知悔改还算个人么?今后一定尽心竭力护卫渭州城,日行一善以赎我之罪。”
苏锦点头微笑道:“好,看你的表现,起来吧,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叫你的兵准备好,咱们开始发放粮食了。”
葛怀敏答应一声爬起身来来到台侧带人准备,苏锦转往台下高声道:“废话不过说,本府既来渭州,岂容我辖下百姓挨饿生病,现在我便开始发放粮食,由于粮食有限,咱们先每人三斗粮食确保十日之食,乡亲们领粮食的时候顺便在吏官的登记簿上登记姓名以备造册,若是一户之名,须得集齐家中众人一同按照人头数领取,有人卧病或者没来的,先报上姓名住址领取粮食,之后我会派人核实。”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终于要发粮食了,而且一发就是每人三斗,足够十日之食,怎不教人欢喜雀跃,再不用出去剥树皮啃草根糊弄肚子了。
苏锦高声道:“大家莫急,本府把话说在头里,即便是朝廷救济也要讲个规矩,这些粮食是活命之粮,数量也有限,要保证人人领到人人公平,若是发现有人冒名领取,或者是虚报人口,抑或是重复领取,事后被查了出来,可莫怪本府不客气;渭州虽是边陲,但依旧是大宋辖下一个普通的城池,大宋刑罚在这里同样适用。”
百姓们连声道:“不会的,苏大人放心吧,大伙儿都不会那么做,那样做还算是人么?”
苏锦呵呵笑道:“那是最好,现在本府宣布,大家排成队从东往西经过台口,我安排有十处发放粮食的地方,拿了粮食便可从西首离开,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本府会在四城出告示公示。”
百姓们掌声雷动,纷纷自发排成长队,在士兵们的维护之下一个接一个缓缓经过台口的发粮处,每人在登记姓名住处之后欢天喜地的领了三斗粮食离开。
虽然设了多出发放点,但近十万百姓还是光领粮食便领到了天黑,不过渭州的百姓倒是真的有耐性,安安稳稳的排队,安安稳稳的等候,既没有插队的,也没有抱怨的,让全程目睹的苏锦感叹不已。
整整一天,苏锦都没离开现场,一方面粮食发放是大事,二来也需要将城中百姓的具体数目给统计出来,苏锦心中早有计划,十万百姓起码有三四万的壮劳力,这么多人完全靠朝廷救济,每日游手好闲也不是个事,最重要的还是要自给自足,或者是让他们有事可干,决不能因闲暇而生乱,不过这只是苏锦的模糊的计划,怎么做还需进一步的考虑和调研才成。
送走了最后一名领粮食的百姓,苏锦长舒了一口气,坐在灯火通明的木台上,晚风袭来,心头有说不出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