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庐州苏宅的那一天,确切的说是苏锦闻了那黑色小药丸导致一柱擎天差点出糗的那一天,自己确实曾经跟突然造访的晏碧云谈及自己的计划。
那个计划是针对第二年春荒的时候利用手中的屯粮打压商会的粮价,让商会高价囤积的粮食赔个血本无归。
大致的计划是以平价售粮,自己的八万石粮食以采购价限量售出,各项费用加进去也不过合七百文一石,而商会的粮食是以一贯三百文购进,若想售出去便只能和自己一样,非但无利可图,还会陪掉近一半的老本,只要能挨到五六月夏粮上市,商会的陈粮基本上就废了。
晏碧云是商场老手,她一眼就看出了苏锦的报复计划的致命之处,只不过当时苏记的粮仓被烧,苏记跟商会正到了针锋相对的生死关头;在那种情形下,晏碧云的劝说必定不会奏效。
苏锦的计划的最大疏漏之处便是低估了粮食的需求量和春荒的时间;庐州城十万百姓,就算是节衣缩食,每月的消耗也在四五万石粮食之巨,而苏锦的那八万存粮最多能支撑两个月时间而已;商会只要忍住这两个月,后面的市场将任由他们操控。
况且南方大旱,庐州府今年的官粮征收数目必然会加大,百姓家中将不会留下多少粮食,从而导致春荒的时间段更加的拉长;这是一条脉络延续的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第一个倒了,后面会产生连锁的反应,这种连锁反应会导致缺粮危机会提前开始,新年刚过,恐怕那个带着节日余庆的正月便是灾难的开端,苏锦恰恰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晏碧云不能看着苏锦做无用之功,于是她决定偷偷的拿出资金囤积粮食,到关键时候,帮苏锦一把;这五十万石粮食,晏碧云不计成本,收购价高达一贯五百文一石,好在晏家家底殷实,七十多万贯拿出来晏碧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晏碧云说明了原委,苏锦更加的惊讶无语了,自己计划在当时确实欠考虑,疏漏太大,根本起不了效果;在两天之前,苏锦已经在考虑如何将这八万石粮食卖个好价钱,争取利益最大化了;既然打击不了商会,他也不愿意做这无用之事。
若是在两天前,苏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定然会欢呼雀跃,但两天后的今天,苏锦除了感激之外却丝毫没有对即将能将商会踩在脚下的喜悦;因为从种种迹象表明,今年冬天到明天春天这五六个月里,大宋将迎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在这种时候,商会的那三十万石粮食便是金子,自己无论有什么手段,也不能阻止那三十万石粮食会以天价售罄。
“晏姐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花那么高的价钱屯粮,便是为了我的报复商会的计划;我的本意是让商会大亏十几万贯,从而导致他们内部的分崩离析,重重的打击他们的气焰;但你这五十万石收购价格比他们还高,若是按照我预定的价格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掉近四十万贯么?得不偿失啊。”
“嗯……这个问题还用你提醒?奴家可是做生意的人呢,不过奴家认为值,损失四十万贯损失的是钱而已,但是得到的是你的信心,还有你苏记的名望,奴家算了这笔账,值得很呢。”晏碧云笑道。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典型的大富口吻,有钱难买高兴,有钱就是这么自信。
“这么一说,还真是值,而且你还赢得我苏锦对你的终身感激之情。”
“奴家可不是为了图你感激才这么做,若是真的图你的感激,奴家直接送四十万贯给你岂不是同样能让你感激么?你可莫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苏锦道:“玩笑而已,你我之间还用说么?”
小穗儿和浣娘吃吃的笑,晏碧云红了脸嗔道:“你是你,我是我,这般牵扯到一起作甚。”
苏锦哈哈大笑,心里乐开了花。
晏碧云想了想道:“现在看来这个忙是帮不上啦,全国都缺粮,他们在庐州卖不掉完全可以运到其他州府去出售,饥荒时期,粮食就是人命,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苏锦点头道:“是这样,不过手中有粮总是好事,这样吧,粮食你借给我,我来处理,放在你手中不大方便。”
晏碧云点头道:“也好,伯父大人是三司使,正为朝廷缺粮发愁,自己家中却囤积大量粮食会为人所诟病。”
苏锦道:“正是这个话,咱帮不上忙,却不能添乱。”
晏碧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手里攥着这么多粮食,或许对你而言也不是好事呢,奴家在想,此番你的建议送到伯父那里,不日朝廷定会有手段下来,奴家可不想让这些粮食又将你送进漩涡之中。”
苏锦道:“这倒不会,我不会拿这些粮食去牟取暴利,若真如此,岂不是跟商会那帮人是一丘之貉了,我想等朝廷的公文下来,要么以合适的价格卖给官家,要么便留着到饥荒时候平价售粮,总之不会行奸商之事;只是,这一次亏本是肯定的了,你的本钱怕都收不回来了。”
晏碧云笑道:“钱没了可以挣,再说奴家也不缺这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