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第二天上午代表们按流程入座,佩雷斯男爵起身诵读西班牙王国的国书,开始长篇大论的朗诵国王的头衔,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由“蒙天主鸿福,卡斯蒂亚、莱昂、阿拉贡国王”开始,至“比斯开勋爵”为止,将西班牙统治者几十个称号如数家珍的背了一遍,居然一个也不遗漏。
如此冗长的称号当然是屁用没有,但男爵仪表堂堂,声音响亮,整整数百个单词又是一气呵成,略无窒碍;气势上就格外不凡,真正是先声夺人,居高临下,开口就能压人一头。中方代表万万没有料到此招,一时间颇为惊愕。但闫小阁老迅速反应了过来,起身感谢对方的致辞,随后照样转达了中原大皇帝的圣谕,只不过将圣旨的开头略作更换,换为了飞玄真君历年所加的道号:
【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紫阳上真飞玄真君】!
【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清妙帝君】!
【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管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
又是“太上”,又是“上清”;又是“元阳”,又是“紫极”,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非常厉害的名词不要钱的往外蹦;不比区区西夷的几十个称号高明得多?西班牙国王的称号套来套去,也不过就是些“天主鸿恩”、“光荣”、“高贵”、“荣耀”之类代代相传的废话,在欧洲君主届里查重率起码有个百分之九十;但反观中国大皇帝的道号,哪一个不是精心斟酌,意蕴深刻?哪怕摘出其中小小一角,都可以分析出上万字的神秘学小论文!
——当然,佩雷斯男爵虽然略通中文,但也未必能理解这样的内涵;真正令他惊异的,却是中方代表竟尔略无迟疑,一气呵成,张口就流畅背出了这一长串天书一样的头衔,连个停顿口吃都没有——要知道,他能大段背诵西班牙国王的称号,还是因为会面前早有准备,预先在这样刁钻古怪的细枝末节上下了功夫;可对方明明一丁点的防备都没有,却居然能即兴发挥到这种地步,单就这一份心智机敏,就足以令人忌惮。
事实上,佩雷斯男爵的猜测还是有一点小小的误差。
大安朝明君在位,悍臣满朝;能在中枢混出名堂的臣子,基本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好吧穆国公世子或许除外)。但大家各有职守,一般也不会脑子进水,无聊到关注皇帝那比裹脚布更长的道号;可偏偏闫小阁老别出机杼,十几年来青云直上,靠的就是给亲爹捉笔,为飞玄真君撰写青词。水滴石穿,绳锯木断,在宗教神学领域苦心磨砺十几年,背诵个道号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吧,这就是男爵大人计策失误,偶然踹到铁板了。要是今日接招的换做他人,哪怕聪明如张太岳、高肃卿等,大概也要迟疑踌躇,许久方能应对;但西班牙人非要在闫小阁老面前显摆,那就是用自己的三脚猫本事挑战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所谓自取其辱,委实无足为怪了。
简而言之,要论冗长琐碎而夸夸其谈,言辞华美而空洞无物,天下又有谁能是青词阁老的对手呢?
轮番的背诵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西班牙人并未讨得便宜,只好沉默着静坐不语,一壶又一壶的喝热茶。等到中午吃饭之后,男爵才想出了新花样——代表团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幅西班牙国王的巨幅肖像,用支架撑着树立在座椅之后;这幅油画显然是名家的手笔,被精心美容过的国王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即没有哈布斯堡标志的大下巴,也没有贵族常见的蓝病,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谈判的众人。
中方当然不能容忍被人俯视,但也不好让西班牙人推倒画框,于是干脆拆掉别院的围墙,从城中请工匠赶制了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三座牌位,抬进屋里同样树在座椅之后,恰恰比画像高上半尺。西班牙人不甘示弱,在画像上又钉了个十字架增加高度,中国人如法炮制,把兴献皇帝和兴献皇后的牌位也给抬了进来……
\t\t\t\t\t\t\t\t\t', '\t')('\t\t\t\t总之,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斗气持续了整整八天,到十二月十五日之后才勉强消停。这一方面是因为别院房间里实在是塞不下了,另一方面是两国代表团收到了战场最新的消息——足以改变局势的消息。
这一年多以来,中西两国各出奇招,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南海上所有的目光全部聚焦于两国海战,仿佛除此之外再无大事。但大航海时代风起云涌,有资格染指东南亚的殖民者可不止一个——谈判还在进行,一直在旁觊觎的荷兰人就偷偷下了场;双方各自都收到线报,说荷兰人伪装的海盗在趁机抢占南海各处的据点,甚至有骚扰海外台湾岛、濠镜岛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