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心旁观的高肃卿已经不是惊愕了,那简直是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票拟之权是皇帝独赐,连司礼监都未必敢染指;你一个小小打杂的勋贵跑来指手画脚,那都已经不是嚣张可以形容了,直接就是抢班夺权,犯上作乱!
奶奶的,当年的王振刘瑾曹吉祥,臭名昭著的大阉党,也没有跋扈到上来就硬邦邦抢权啊!权奸阉宦算什么,后世编写《奸臣传》,应该以你穆国公世子为首才对!
——说实话,票拟之权谁不想要?但大家玩阴谋玩阳谋,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终归只是在棋盘规则中老老实实的下棋。怎么这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上来就拎起棋盘敲脑壳呢?
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这棋盘是你拎得动的么?
赵尚书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登时大怒。他可不是李句容那个软趴趴的死棉花,决计容不了这样当面跳脸抢班夺权的举止。穆国公世子怎么了?穆国公世子也不能这么张狂!横竖老子也有圣眷,还怕你咬下老子的蛋来!
他冷冷出声,阴阳怪气:
“难道内阁重臣都致仕了不成?我竟不知道内阁已经是世子在当家!世子要想写票拟,等坐上老夫这把椅子再说。”
考虑到穆国公世子的理解力,这句话已经非常直白,基本是指着脸开骂。但作为京中有名的癫公,世子的心理素质实在要强大太多,他无动于衷,继续发言:
“我也不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内阁着想;怕到时候内阁被千夫所指,里外都不是人。”
“喔?你的意思是,不听你的,内阁就要不是人了?你倒说说看,谁敢指斥内阁?”
穆祺好容易才咽下了那句“难说”:“自然是风闻奏事的言官。”
赵尚书愈发愤怒:“平白无故,言官为何要弹劾内阁?”
世子极为坦率,脱口而出:“平白无故当然不会弹劾,但现在我不是进了内阁嘛!”
赵尚书:…………
高学士:…………
真诚是最大的杀手,一下子就将两位大臣干沉默了。而在沉默片刻之后,赵尚书竟然无法回驳这句话——内阁位在六部之上,显要尊隆莫可比拟;即使只是行走打杂,也决计容不了穆国公世子这样不学无术行迹疯魔的货色。言官们平日里抓脸扯头花,在事涉朝廷体面问题上却是格外坚决,丝毫不肯退让,非得用折子将一切有关人等喷得满脸桃花开不可!
托付非人滥行威权,首先被喷的肯定是穆国公府。但穆国公世子是会在意什么舆论压力与士林公评的人物么?任你引经据典阴阳怪气洋洋洒洒骂到祖宗十八代,人家听不懂就是没伤害。所谓只要思想肯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国公世子直接躺下开摆,言官又能如何?
骂人也是要讲究个情绪价值的,骂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实在毫无意义,言官多半也懒得苦苦纠缠。所以骂战开展到最后,被舆论集火的重点,一定是“尸位素餐”、“谄媚权贵”,不能阻止世子入阁的重臣——譬如现在当值理事的诸位尚书们。
一念及此,赵巨卿赵尚书头皮都是一紧!
为什么穆国公世子入内阁,挨喷的却是自己这样莫名卷入的无辜臣子?
为什么在拖累别人下水之后,这姓穆的还能恬不知耻,公然在受害者面前谈论此事!
天理在哪里?公正在哪里?穆国公世子的脸皮又在哪里?
赵尚书震惊了,赵尚书无言了;赵尚书从政数十年,头一回感受到了呼天天不应的悲愤与冤屈!
但穆国公世子还不肯罢休,又补了一句:
“而且,这个奏折还是尽快办理的好,不然耽搁太久,只怕言官会骂得更厉害。”
赵尚书呆呆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