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别,你是不是到我房间里了?”
朝别道:“本来想去找你,结果发现你不在,就离开了。”
付谨之思虑再三,还是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我房中一只盒子?”他用手比划,“约莫这样大,没有上锁,乌檀色的。”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我记不清了,”朝别问道,“有东西丢了?”
“一个很重要的坠子丢了……骨头样式的,拇指大小,找了房间,问了下人也没找到,才想着来问问你有没有见过。”
朝别却问:“一个骨头,也值得这样费尽心力找吗?”
付谨之点头,话语恳切:
“是我小时玩伴赠予的,我和他约好凭此物相认。”
“只是一个玩伴而已,何须记挂多年?”
付谨之看向屋外阶柳庭花,唇角弯勾:“我儿时父亲时常逼着练习箭法,玩伴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和栖棠走得更近些,算下来,他应当是我第一个好友。”
“更何况,他救过我的命——虽再未得见,我却始终记得那日场景,亦将他当做重要之人,如今时过境迁,信物丢了,要是再见,该如何才能认得呢?”
朝别沉默良久,到二人分别,也没有讲出下一句话。
因着共享神识,薛应挽同样感觉到了他的矛盾。
一边是满门覆灭的深仇大恨,一边是看似无辜的多年交心好友与往后平静而稳定的生活,实在……难以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恨意与付谨之的诚意相冲撞,令他陷入了一个四面囚笼的困境之中。
恨吗?是恨的。
他没了双亲,没了族群,流离失所十数年,那些饥寒困苦的日子里,没有一日是不在想如何杀了那些害他至此的仇人,以报灭族之仇。
可此时此刻的朝别,已然做不出一个选择。
若是可能,甚至也许会一辈子纠结于究竟是否还要去坚持,带着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心理每日煎熬着囫囵过下去。
流离颠沛让他贪恋平稳,早在磋磨间失了狼的本性,他更像历经万千风雪的终于得到停靠的旅人,胆小,懦弱,害怕选择。
害怕失去得之不易的生活,害怕时刻提醒自己罪魁祸首是将他带出深渊的好友,害怕一切都被打乱,害怕再一次……身侧空无一人。
他蹲坐在地面,捂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息,。
又过半月,付谨之终于得闲,特意带了一坛父亲珍藏的好久来他居所。
二人就坐在那处小庭院石桌里,以梨花杯斟酒对饮。
两人许久没能这般安静地坐下来了,回到流云山庄后,付谨之便少了许多一同游历时的恣意,整个人有些束手束脚,唯独见到朝别,才像得了一丝喘息。